韦玄贞脸色铁青,道:“王子犯法与庶民罪同,何况是韦家?现在有不肖子弟,侮辱门楣,官府若不治罪,岂不为人所笑,崔公,我看哪,就不必网开一面了。”
他说的正气凛然,却笑得摆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一个圈套,这崔詧要给自己开后门,可是别忘了,这是奏疏,奏疏是没有后门的,固然崔詧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最终,极有可能让天子来裁处,假若自己刚刚上任就徇私舞弊,若是在往常情况之下,倒也不怕什么,毕竟只是子弟不法。可是不要忘了,就在不久之前,狄仁杰这些人,直接撕破了脸皮,指斥自己是贪墨的罪官,不愿与自己为伍,这件事,很快就会震惊洛阳,现在再来一个徇私,这就是送死了。
崔詧皱眉:“韦公高义啊,只是……”
韦玄贞冷笑:“惩办就惩办,崔公不必多言。”
崔詧淡淡一笑,道:“好吧,既如此,只好按律处置了,韦公最好想清楚,纵人械斗,乃是大罪,一旦严惩,轻者流三千,重者,便是死罪也不为过。”他眯着眼,道:“这里头有几个人,有一个,叫韦泚,却不知是韦公哪个亲眷,他的事可不小,已经让京兆府枷起来了,到时候,只怕要论以死罪。”
韦泚……
韦玄贞如遭雷击,韦泚是他的幼子,平时最受宠爱,一直都让他在万年读书,家中幼子放浪一些也是情理之中,韦家不是小族,反正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来帮着料理,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
韦玄贞眼眸一闪,既然幼子都出了事,为何万年那边,没有立即传书信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书信已经送了,而且还是急报,只是可惜,崔詧这些人更高明一筹,他们早就预备好了此事,这边一点头,京兆府立即便开始动手,而后以雷霆之势,火速送来奏疏,根本就不给韦家一丁点缓颊的余地。
这是一个时间差,还没等韦玄贞反应,奏疏就摆在了这里,结合狄仁杰、郑荣等人的动作,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直接将韦玄贞推到了墙角。
而摆在韦玄贞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嘛现在就跪地求饶,保住自己的儿子,立即上书致仕,而一旦稍有犹豫,京兆府想必会立即采取行动,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而对韦玄贞来说,他若是致仕,则是满盘皆输,可即便打算鱼死网破,京兆府将这么多韦氏的族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再加上三省之中自己的孤立处境,那些逢迎拍马的人,还有人敢和韦家有什么牵连的吗?韦家连自己的子弟都保不住,谁还指望,跟着你们韦家能有什么前程?如此一来,接下来就不是在三省之中被孤立,而是整个洛阳,都会被孤立起来,崔詧举手投足,立即便可笼络九成九的官吏,到了那时,一声令下,迎接韦家的,会有多少弹劾的奏疏,又会有多少人受到韦玄贞的牵累?
一切的一切,真如一幕好戏,丝丝入扣,没有韦玄贞任何还手之力。
崔詧含笑着看着韦玄贞,而韦玄贞最后艰难的道:“崔公……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终于还是决心服软了,族人无所谓,可是事涉到了儿子,则全然不同。
崔詧却含笑道:“噢?韦公改变了主意”
“我……我……”
崔詧正色道:“那么,就请韦公想一想吧,想好了再说,不急的。”他慢悠悠的端起了茶盏,却没有表露出胜利者的姿态,一切……都是这样的行云流水,无悲无喜,荣辱不惊。
结局简直就是糟糕透顶,先是洛阳城里,到处都在传扬韦家贪渎的旧事,接着又听说,狄仁杰率三省官员纷纷告假,都说是病了,这病,当然不可能一块病,小道里的消息却是,是因为狄仁杰不愿与韦玄贞为伍。
转眼之间,时局大变,此前还在夸赞韦玄贞的人嗅到了风向,当然知道,韦玄贞此番遇到了麻烦,麻烦还很大。
于是市井议论纷纷,大多对韦玄贞多有嬉笑。
次日一早,韦玄贞上书请辞,自称百病缠身,不能视事。
宫中不肯。
韦玄贞又上了一道奏疏,哭告自己身子孱弱,还望陛下恩准。
宫中则留着奏疏不发。
等第三份奏疏递上去的时候,总算批了下来。
韦家一下子如丧考妣,若说此前,他们没有做宰相,倒也罢了,韦家的能量摆在那儿,这叫引而不发。可是如今,刚刚做侍中,转眼便被碰了个头破血流,于是乎,声名狼藉,除了被人轻视和嘲笑之外,便什么都剩不下了。此前韦玄贞私下里结下来的关系,转瞬之间荡然无存,原来许多宾客,也都不见了踪影。
人世间的百态,人情中的冷暖,这滋味竟只在短短几日之间,尝了个遍,韦玄贞告病不出,可是这时候,却还是有人前来探望。
来的人,乃是秦少游,秦少游下了门贴,起初门房去回禀,韦玄贞避而不见,可是秦少游却是不肯走,韦玄贞无奈,只好见他。
第一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