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山坡后的许洋小心翼翼,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前面的战场上,金军攻了一次又一次,好像没有穷尽一般。邵凌守得稳健,一千铁甲每次都是稍微出击把金军逼退,立即返回军阵。
太阳慢慢西斜,战场就这样一直胶着,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许洋知道,这是正常的。双方一接战一方立即溃散,那是双方战力相差巨大的情况。大多数时候就是下面的样子。一方不断进攻找寻对方破绽,另一方稳稳地防住。打到天黑各自收兵,来日再战。直到一方坚持不住,阵形散乱,才会被对方抓住机会击败。
勇将的作用,是在即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显示出来的。有的能力挽狂澜,有的能一锤定音。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几个眨眼间,太阳就落下山去。
许洋伸了伸快要僵硬的胳膊,站起身来。看着收兵后的战场,静悄悄的。远处的陕州城下依然战鼓隆隆,没有停歇。暮光下金军依然如潮水般涌向城头。
轻吐了一口气,许洋道:“太阳落山,我们向陕州去吧。愿上天保祐,一切平安。”
说完,带着自己手下五百兵,沿着山坡,静悄悄地向陕州城去。到了城外,天完全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月光下,不知多少金兵踩着鼓点向城池涌动。城池上面箭矢乱飞,杀声震天。
金军把城池团团围住,要想进去,必须要穿过金人军阵。五百人冲进城中,能剩多少人?许洋的心里没有底。不过,只要有人带粮食进了城,就能给守城的人以信心。
悄悄绕到城的东面,整了军阵。许洋道:“陕州城已经被围一个半月多,现在极为困难。你们都看到了,金虏日夜不停地攻城,这样如何能够守得住?而且城中断粮草已经多日了,我们进不了城,守军得不到补充,很难再坚持。今日一战,不在杀伤多少敌人,目的只有一个,尽量多人进城!”
众人称诺。
许洋看着众人。道:“一会你们随在我的身后,慢慢向前去。一被金人发现,便快速前冲。记住前进的速度要快,而且不要乱了阵形!到了城前,城内的人会接应我们的!”
说完,抽出腰刀,轻轻放到腰后,带着众人向城池行去。
张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迟玉平,问道:“观察已经来了吗?你们来了多少人?”
迟玉平木然地看了看四周。自己带的四百人,已经只剩下二百多人站着,其余地倒在了血泊中。回头望,乱军之中已经没有了许洋的影子,只有不知哪支宋军在那里与金军杀得不可开交。
“说呀!”见迟玉平不说话,张驰有些暴躁。
迟玉平摇了摇脑袋,道:“观察还没有到,是邵统制的前锋到了。我在许统领麾下,奉命到城里来送粮食。许统领,在那里找不到了——”
一边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张驰抬眼望去,前面的宋军与金军搅在一起,虽占上风,却不能一下消灭敌人。远处的金军大营正有军队在列阵,很快就会杀来。心里明白,不能在这里纠缠。吩咐手下,把地上宋军尸体的粮食全部都解下来,带入城中。对着不远处的宋军高声喊道:“那边厮杀的不知是谁的属下,可否告知姓名?”
一名将领刺倒前面金兵,打马上前,高声道:“在下张玘,是翟观察属下前军统制董先的先锋,奉命来解陕州之围!寄语李观察,我等在城外与金军作战,必解陕州之围!”
张驰道:“在下张驰,代李观察谢过!金军大队即将过来,将军且率军回去。城中粮草太少,容不得太多人!数日之后,等邓州大军到来,与金军决生死!”
张玘应诺。指挥着属下,一边与金军作战,一边向城南退去。
接了迟玉平等人,张驰带了粮食,一起回了城里。重新又把城门紧闭。
进了城,迟玉平的精神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心情沉重,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城楼上,李彦仙问了迟玉平等人的情况,好言抚慰。只是迟玉平心情压抑,没有说话。
此次进城送粮,比上前张均艰难多了。如果没有张玘突然杀出来,没有张驰接应,很可能全部都要死在城外。哪怕有这么多帮手,首领许洋还是死在乱军中。一半人手,没有进城,就献出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