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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了一杯酒,王宵猎道:“我一直希望这个世界很简单。当官员的,规规矩矩做事,按俸禄拿钱。只要规规矩矩地做事,就没有人找麻烦,找了麻烦也不怕。按俸禄拿的钱,应该很丰厚。不但能够养家湖口,还能喝酒吃肉,能够有自己的爱好。大家这样做,官府方便,百姓也方便。然而希望只是希望而已,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所以对官员加强监察,甚至有时加重刑罚,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我希望我认识的人里,那些有交情的人,不要做这样的事。我希望他们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
王忠点头:“小舍人说得对,人本来就应该这样子!”
王宵猎笑了笑:“人本来应该怎么活着,大多数人都能说明白。只是活着活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活湖涂了。”
王忠道:“那还是不明白。”
王宵猎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王忠摇了摇头。在他的世界里,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小舍人讲得如此清楚了,还有什么湖涂的?只要照着小舍人说的去做,怎么会做错?从几百人的小部队,到现在震动天下,小舍人什么时候说错了?
喝了几杯酒,王宵猎对王忠道:“阿爹,过些日子,姐姐会到洛阳来——”
王忠道:“对了,大娘子在襄阳寻了个人家,小舍人知不知道?”
王宵猎一怔:“最近一直打仗,姐姐倒是没有讲。”
王忠道:“唉,大娘子自小就有主意,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说了算。想来是看小舍人战事繁忙,一时间没有跟你说罢了。这户人家,父亲是个官宦,极好的家世。那个官人我也见过,白净面皮,知书答礼,倒也合适。”
王宵猎想了一会。道:“我跟姐姐说过,她的婚事自己说了算,我又何必去干涉?姐姐看中,必然是极好的,怎么会是一般人家?此事等姐姐到洛阳来,必然就明白了。”
王忠道:“小舍人说的是。”
王宵猎道:“我要跟阿爹说的是,到了洛阳,你不必专为我家做事了——”
王忠一愣。忙道:“怎么,小舍人觉得我做得不好?”
王宵猎摇头:“当然不是。若没有你,姐姐一个人怎么能过好日子?我是说,到了洛阳,我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王忠连连摇头:“我种地出身,又不识文断字,如何做得了官!”
王宵猎道:“既是官,也不是官,阿爹一定做得来。”
这些是最早随在身边的老人,与王宵猎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他们不适合战争,早早地退出了军队。
王宵猎怎么能忘记这些老人呢?没有他们,自己哪有今天?不过这是自己的感情,无关公事,王宵猎不会因为私情就给他们什么官位。有的人早早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比如杨审。有的人则试来试去,比如余欢。让他带兵不行,做官也不行,终于找到措置营田这个适合的职位。有的人则什么也干不成,比如王忠。时间久了,终于找到一个管理桃花源的职位,用他正合适。
公与私之间,很多时候无法分得一清二楚。大的方面可以管起来,小的方面就只能看个人了。不管对自己,还是对手下的人,王宵猎的原则是干活就应该有报酬,有待遇,不能够让人家白干。但是除了待遇和报酬,官员不能向公家的钱财和事务伸手。如若不然,必被严惩。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也。功与过,公与私,有时候纠缠在一起,能够分得清做得对的人有几个?有的时候,只能是难得湖涂。在大事上面坚持原则,但在一些细小问题上,不要分得太清。说是公私分明,其实哪里能分明?注重大节,不要计较小事。
王宵猎有一个原则。在自己手下,绝不允许有功劳的人被各种挑刺,结果得不到赏赐。有功者必赏,哪怕是王宵猎很讨厌的人,也必须要赏。也不允许犯了过错,因为这个人看重,那个人看好,或者这个人的亲戚,那个人的什么朋友,而逃避惩罚。哪怕是自己的亲友,也是一样。
官场上面,不允许能做事、敢做事的人像瘟神一样,谁都不喜欢。不能做事,但会做人的青云直上。到了最后提拔上来的都是不能做事的,能做事的只能僚。如果这样,最重要的不是哪一个人可惜了,或者哪个人运气好,而是会带坏官场风气,神仙也难救。
要做到这些,王宵猎需要极大地克制。不管什么事情,不以自己的喜怒影响公务。还需要有清醒的头脑,不管什么事情不能走极端。哪怕是同样的事情,有的时候这样处理,有的时候那样处理,这是正常的。既不能因为人而坏了制度,也不能因为制度而害了人。其间度的拿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只有先从自己做起,王宵猎才能要求别人。如果自己不克制,哪怕手下的人听话,也不是真地听。一个领导者不只是要让手下听话,而是要让他们主动地做自己要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