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挺看着前面芦花遍地,野草开始枯黄,不由皱起眉头。对身边的段八郎道:“这个样子,怎么能够种地?把我们安置在这里,我看那个王知州没安好心。”
段八郎道:“你少说两句吧。最少这些日子,我们每日有饭吃,不比前些日子强?早早在这里安置下来,把妻儿接来,好歹有了落脚之地。”
黄同元道:“说的是。我们有手有脚,怎么能靠着官府发粮?只要有地,总能种出粮食。”
何挺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两人说的。他们有妻儿老小,自己孤身一人,怎么一样?
正在这时,崔植快步走来。到了众人面前,高声道:“知州钧旨,晓谕诸位知晓。我们这些来开荒的人,统一按每村五十户,每户五十亩安排。每村最少不得少于四十五户人家,最多五十五户。你们这些人,便是安排在本村。每一户两丁,多于两丁的人家必须分家。开垦田地,由村里统一组织,大致按每丁二十亩。一起开垦,一起种植,一起收获。收了粮食后,三分为税赋,五分给村里人丁,还有二分存在村里。存在村里的,一是防备灾荒,二是做些公益事。”
听到这里,段八郎就高声道:“人有生老病死。如此分了家,有的生了子息,有的老人故去,又该如何?有的人家里有孩童,有的人家里有老人,都不一样。”
崔植道:“除了村里一起种的地,每一户人家再分十亩私田。这十亩私田,不许买卖,只能够种植粮食、果树之类。大概来说,就是一家之中除了丁壮之外的人来料理。因此若是家中无人,可以转租给别人,收些利息。除此之外,每村自己规划,要有果园、牧场、池塘。”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都觉得好笑。村子形成,如何利用土地,都是农民自己说了算,官府很少过问。似这般,把每个村子都规划好,真是闻所未闻。
崔植见再没有听自己说话,不由有些不悦。高声道:“这是知州亲谕,任何人不得违反!下年交多少粮食,视作村正政绩,由不得半点含糊!”
何挺高声道:“你是村正,与我们何干?我们只要有粮食吃,其他何必操心!”
见众人议论不休,崔植抬手道:“你们先不要乱,听我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与我一起,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了,以后就是左右乡邻。不管以前怎样,都要安安乐乐地过日子。”
何挺道:“还有一件事。现在秋初,种不了地,开不了荒,更收不了粮食。今年的冬天,我们要吃什么?若是朝廷给粮,又如何算?”
崔植道:“你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哪有白吃粮食的道理?今年冬天的粮,官府会贷给我们,三年之内还完。知州仁心,贷的粮食不算你们利息。如何?”
听了这话,众人都不说话。大家都明白,不收利息,王宵猎当得起一个仁字了。这个时代,借别人的钱有不给利息的?官府贷粮,一年都还有三成利息呢。
崔植道:“你们要明白,今年冬天有粮食,就能活下去。没有粮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活不过这个冬天。知州让大家垦田,说得重一点,对大家有活命之恩。”
现在是七月底,外面野地里随便找一找,总会有吃的东西。所以这些被派来垦田的百姓,对王宵猎并不怎么感激。他们眼里,王宵猎不过是贪图众人劳力,来帮着垦田而已。如果到了冬天,大家都冻饿难当的时候,就会是另一个想法了。
王宵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救急不救穷,在冬天组织人手,更能收获他们好感。只是王宵猎认为自己做的是大事,那些小手段不屑于用而已。小手段有一时好处,经不过时间考验。
见众人不再说话,崔植叹了口气:“诸位,金军来之前,我只是开封城里一个记帐先生,粗识几个字而已。知州赏识,让我们入了军,给了一口饭吃。现在要垦田,安排我们这些识字的人,到村里来做个村正。知州给我们说得明白,做得好了,以后大有前途。如果做得不好,村正就会换人来做。以后我们在一个村里过日子,许多事情都要你们帮衬。”
黄同元道:“大家都一样。若不是金兵南来,我们依然在山里烧窑,哪会如此!”
崔植道:“是啊,我们命蹇,碰上了这个时候,有什么办法?只是求生,万事忍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