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一个自己人的认证,以后公司就算是有了从军部手里承接外包的资格,也算是坐上了桌了。
别管是不是只能在主桌旁边撑个小桌板吃剩饭,外面多少没资格进包房的人在走廊里蹲着等饭吃呢。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不寒碜。
只可惜,资历终究太浅,体量也太小,整个公司满打满算四十多个人,七八十条枪。大活儿抢不过巨鳄们,只能等机会看有没有什么武装押运和安保之类风险比较低的工作下来。
平日里,也只能靠着安保公司的日常业务赚点钱。
“每天忙来忙去,光给人去装摄像头了。”
陆锋抱怨:“我今天一天跑遍了崖城,装了四十多个,除了几袋子菜花之外,连口水都没得喝,还不如在家里修车呢。”
“起码不算啃老了嘛!”
季觉笑起来了:“陆妈跟人说的时候也有面子啊,儿子开公司当老总了,以后搞不好生意做大了,在家里都要称职务了。”
“我可去你的吧!”陆锋翻了个白眼,瞥了过过来:“前两天开业的时候,陈行舟的弟弟还送了花篮过来,才知道那小胖子有这么个哥哥。
你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就搞了那么大的事情出来了啊。”
他忽然问,“前些日子听说话事人换届了,你搀和进去了?”
“一点点。”
“哦,那看来是不少了。”
陆锋秒懂,他难道还不了解季觉这狗东西,低调惯了,绝少风头——凡事十成说七成,七成说三成,三成就直接不关我事了。
“你最近身体状况如何?”季觉忽然换了话题,毫无征兆的问。
陆锋的神情微微一怔,炫了炫饱满的肱二头肌:“能吃能睡,吃嘛嘛香,睡嘛嘛好,你担心个什么?”
“那就好。”
季觉伸手把他脖子后面的头发薅起来,检查着被头发盖住的金属构造——拇指大小,仿佛已经和血肉生长在一处,毫不起眼。
那是动力装甲的脊椎接口。
没什么问题。
他心里松了口气。
根据陆锋自己说,从填线宝宝一路爬到空降营的时候,为了配合特殊的动力装甲,曾经做过一次改造手术。
就算退役之后拆除了诸多部件,如今他的脊柱和大脑之上依旧存留着接口……
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锋现在算半个国有资产,必须在军部圈定的区域内生活,而且每个月都要报备。
而拜那一场手术所赐,他的记忆里也有诸多模糊,很多关键行动的记忆都被封锁了,想都想不起来。四年的时间里,有印象的只有两年半。
不过,季觉悄悄检查过,那一道有关心枢的封锁,锁得其实不算严,就好像电子秤上的铅坠一样,只起到了一个警告的作用。
可光是这个警告就足够了。
这玩意儿在的时候没什么大碍,拆了之后才真正要命。
如今陆锋已经退役了,告别前尘,又何必纠缠不清呢?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自渐渐厚重的雨声里,季觉好奇的问:“锋哥,现在想起过去的事情来,还会觉得遗憾么?”
“不知道。”
陆锋想了一下,耸肩:“一时间忽然这么说,我也想不明白……但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是吧?真想要关怀一下兄弟的话,别光动嘴皮子,以后多介绍活儿给我啊,季大善人!”
季觉笑起来了,“好的,陆老板!”
“去你的!”
陆锋也被逗笑了,一脚蹬过来,没蹬着。
“大狗,小季,去哪儿了!”
屋里传来了陆妈的呐喊,敲着锅边,“吃饭!”
“来了来了!!!”
季觉眼睛亮起,搓着小手就回去了。
只留下雨声之中抽烟的陆锋。
火光明灭。
无声的,叹了口气……
遗憾?
过去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当然全他妈的都是遗憾啊!
厌恶成为工具,厌恶去杀戮无辜者,厌恶那些毫无未来和正义可言的战争。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作呕——本应该是这样的,不存在其他的可能。
那些都是噩梦。
他这么告诉自己,不止一次。
可是却无法回答……
为什么自己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会是笑着的呢?
“去你妈的。”
他叹息着,骂了句脏话。
却不知道究竟应该骂谁。
“大哥,快点!”
里面传来陆铃催促的声音:“端菜!”
“好嘞,来了来了,别催!”
陆锋甩手,将指尖那一点憎愤的火光抛入雨水中去,转身离去。
狂风呼啸而过。
电光一闪。
浩荡的雷声自云层中扩散开来,自狂风中,吹往崖城之外。
自轰鸣的潮声里,简陋的公路,一道道耀眼的灯光亮起。
暴雨和泥泞之中,装甲车队浩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