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辽也不说话。
兄弟二人,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黄明远长叹一声,对弟弟说道:“我是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都这个年纪了,别给自己留遗憾了,去吧,去找她吧。”
黄明辽一愣,看向兄长。
“大兄,我······”
黄明辽止住弟弟的话,笑骂道:“别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我还想用你啊,我身边有维稷了,用不着你了。你赶紧给维稷腾位置,省得碍事。”
黄明远一番话,黄明辽也是想笑。
笑着笑着,黄明辽便哭了。
无论他多大,兄长都是把他当孩子的。
黄明远上前,抚着弟弟的背,递给弟弟一条手绢。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嫌丢人!赶紧走,别影响我看风景。”
黄明辽知道兄长心情不好受,默默地离开了。
黄明辽转身之后,一直背对着弟弟的黄明远也回过身来,两眼微红,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纸条。
故人已逝,自己这辈子的遗憾,再也弥补不了了,他不能让弟弟再留有遗憾。
······
重阳节之后不久,黄明远便以黄明辽身体旧伤复发为由,将魏王的爵位封给黄明辽的长子黄维稷,而黄明辽则隐退了。
当月,黄明辽便以养伤为名,前往漠北。
从洛阳到旋鸿池,上千里的地方,黄明辽快马兼程,一刻不停。
他实在太想见到爱人了。
旋鸿池,他们初见的地方。
大明开国之后,同罗朵儿便将同罗部交给了侄子同罗尧骨,一个人前往旋鸿池隐居。
这是二人初见之地,或许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爱人的痕迹吧。
从大明安康二年到安康十六年,她等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的风霜,足以使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成了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妪。
刚开始,她还期盼着什么,到后来,等待就成了一种习惯。
同罗朵儿觉得,若是一生就这么过完,也是可以的。
今年天冷的早,看样子白毛风又要来了。同罗朵儿骑在马上,裹着裘衣,驻足在旋鸿池边,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湖水平静地如一面镜子一般,一如当年,仿佛岁月从来没有给这里留下一丝的痕迹。
而老去的,只有少女的容颜。
同罗朵儿轻轻地吹着胡笳,那宛转悠扬的声音,缠绕着湖面之上,传的很远很远。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胡笳十八拍,一曲断人肠。
同罗朵儿正吹着胡笳,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她还没有回头,便听到对方言道:“这位小娘子,我们一行人落难到此,为了躲避马匪,没敢点火。只有一件裘衣能御寒,望你别嫌脏。”
同罗朵儿一愣,眼泪如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句话,是她们当年初见时的第一句话。
同罗朵儿转过身来,对面的人正是她魂牵梦绕的人。
黄明辽拿着一件裘衣,站在那里,一如三十多年前的样子。
同罗朵儿双手胡乱地擦干眼泪,走到黄明辽面前,笑中带泪地说道:“叫我朵儿吧,我家就在乞伏泊。”
这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璀璨明媚。
对面的黄明辽也笑了。
“我叫,我叫阿辽,我的家离这里很远很远,我们是逃难过来的。”
三十三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如这般初见,三十三年后,星流斗转,白云苍狗,可所幸一切还不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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