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惊讶并未让罗开先有所动容,他说这番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博闻多识思虑缜密,而是为了印证心中所想,顺便理清思路。毕竟身边没有亲近的谋士,唯有最亲近的女人能够拾遗补缺,所以他继续说道:“娘子毋须惊讶,为夫从不虚言!我与娘子同样初至绥州,却不妨碍了解赵宋事宜。赫尔顿现已落足宋都汴梁,先前曾多次遣人送密信与我,娘子若是有心,稍后一段时日所见必能验证为夫所述……”
“夫君莫恼,我只是心中惊异……”女人翻身坐在男人腿上,双臂揽住男人的脖颈腻声说道:“宋人怎会如此不智?束民于土,无异于筑堤拦河……”
“无他,怠政耳!”抬手揽住女人的腰身,罗开先嘿然出声,语气中愤然之意几欲喷薄而出,随又解说道:“据闻宋帝重用文人治政……文人者,偏好口舌之争,每以博闻广识而自矜,余暇更是深埋故纸,沉湎于前人哲论,却不善革旧创新。此辈若掌一地治权,多半口中自述视民众若子侄,而其行实则待诸民若牛马,恨不得诸多民众温驯若羔羊,彼辈则可用规章条文做栅栏圈禁诸民,适时便可与同济高谈阔论,自负贤达英明!”
“嘻……”李姌眉角弯弯,嬉笑出声。她用一双大眼仔细盯着男人说道:“赵宋文人惹到夫君你了?从未见过夫君这般激昂愤慨模样呢……瞧,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说着话,她抬手便抚向罗开先的眉梢。
罗开先大囧。
有这小女人在身旁,他的心情松快了许多,一时情绪激昂,竟然不自觉地把后世压抑的感触带了出来——这却是无法与时人说的,即便是身边最亲密的人。
好在身边小娘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罗开先心中自警的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抬手抓住女人乱伸乱摸的小爪子,嘴角弯弯的说道:“小娘莫要搅闹,适才你在问为夫所想,这在与你诉说,怎又不想听了?”
眉眼弯弯的李姌轻轻挣了几下,没挣开男人手臂的束缚,索性把脸庞靠在男人肩膀上,眯着眼说道:“小娘自是想听的,只是夫君思虑如此周全,小娘即便听了,又对夫君有何助益?”
罗开先留意到女人两次用了“小娘”做自称,话音亲昵,虽是有些酸意,却是让他心中更是柔软,感动之下正声说道:“娘子自谦了,莫不知俗语有云,百密尚有一疏。谁人能够做到完美无缺?为夫自谓见多识广,却也不敢说毫无疏漏。娘子承学安娜莉亚女士,平素又不缺乏历练,切不可小窥了自己。你我夫妻一体,正该戮力同心,看天下谁能阻我夫妻前行!”
“嘿,夫君说得真好!”被话语满足了心意的李姌猫一样缩在男人的怀抱里,感叹之后轻声呢喃:“夫君率众跋涉万里路途,损伤无几,族人都言夫君乃神明临凡,小娘能嫁与夫君,按照东方的提法,众人都说是前世积累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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