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事可大可小。”
庞雨笑道,“周之夔这篇复社文章,既是攻张溥,也是攻复社,皇上可以用这篇文章做很多文章,到底是只对付二张,还是要覆灭复社,眼下是否有确信?”
江帆摇摇头,庞雨没有责怪他,皇帝心中的想法殊难预料,据马先生的说法,张国维也心中没底,认定张溥无涉的回奏只是一个试探,再看皇帝是什么反应。
何仙崖眼睛在江帆和庞雨身上扫过一番,向庞雨躬身道,“此时形势未定,那时报上还要不要继续登载复社的时文,昨日吴应箕拿来几份时文,其中一份言辞激烈抨击温相,小人担心万一张溥失势,将我等牵连入复社一系。”
“我们算是复社一系么?”
刘若谷低头开口道,“我们出银子办时报,确有发复社的时文,但他们也出版国表集,那印坊是不是也算复社一系?”
何仙崖转头看着刘若谷,“刘掌柜说的有理,但官场里面倾轧起来,便不管道理了,只要咱们手中有百顺堂、大江银庄,别人想要这些好处,牵强也是要牵强为复社一系的。”
刘若谷没有反驳,语气平静的道,“那何兄的意思,时报该当如何?”
“停发复社时文,或是将时报关闭。”
“原来如此。”
刘若谷向庞雨道,“银庄在南京立足,多仗复社周全,大人安排日后往江北及下游开设分号,皆要依仗复社各地人脉,往日结交不易,在下以为眼下胜负未分,不必贸然就断了后路。”
何仙崖手一动,作势要继续争论,庞雨站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
安排他在南京办报带有半强迫的性质,何仙崖本身并不喜欢这项差事,现在安庆守备营势头良好,何仙崖并未再提回桐城当司吏的事,但多次跟庞雨暗示过想换其他职位,此时提出关闭报社并不出乎庞雨意料。
“二位所说都有道理,吴应箕只是选文,仙崖你可以不排版,抨击温相或是其同党的时文不可再发,其他的不妨照旧。
复社的关联不必贸然断掉,若是皇上只对付张溥,则复社还在,当年逆案也只有几十人而已,复社几千人之多,总不能都抓了。”
庞雨皱眉想想道,“但本官也有个计较,方才若谷说我等是否算复社一系,复社算是谁的?
肯定不是张溥一个人的,其中可以称主事者不少,但从办时报开始,咱们结交的只是年轻士子,虽够在南都立足,但张溥、张采、杨廷枢这些人从未与我见面,仅杨廷枢门人学生就有两三千之多,这些才是复社人脉的根本,而我们远未用到。”
刘若谷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此番反要借机与复社更密切。”
庞雨摇摇头,“朝中争斗,咱们手中并无筹码,只可见机行事,若是复社要倒,也不必跟他们一起。”
江帆突然道,“何不与温家搭上往来。”
刘若谷对江帆客气的道,“南京一个湖州掮客能联络到温育仁,但在下仍是觉得,江南地方终是东林复社的地方,银庄要想光布江南,温家是靠不住的。
待复社确实失势再联络不迟,即便是要多花些银子。”
庞雨也觉得难以决策,复社的前途在一片迷雾之中,张溥是否倒台他并不在意,只要复社仍在,对大江银庄就是极大的助力,如果复社完全倾覆,短期内很难找到具有这种体量和人脉网的团体,银庄的发展速度将大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