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刚刚朝拜完毕,隆武帝就语气沉重地说道:“诸位爱卿,朕向大家通报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由于操劳过度,孙阁老已经病倒卧床了,太医跟朕说,孙阁老的病势很沉重,纵然有最好的灵丹妙药,也至少需要半年静养。”
除了高弘图、史可法、钱谦益、吕大器、王朴等少数知道内情的高官以外,其余的文武百官都还不知道这事,甚至连高弘图视为心腹的新科状元杨廷鉴对此也毫不知情,东林党的官员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殿上霎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肃静。”张子安一甩拂尘,上前喊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哗。”
“唉……”隆武帝哀叹一声,以非常遗憾和痛惜的语调说道,“值此多事之秋,孙阁老不幸病倒,实乃朕之不幸,江山社稷之不幸,天下苍生之大不幸
说着说着,隆武帝居然滴下两行泪来。
站在武将班中的王朴看得暗暗心惊,要不是他早知道内情,几乎就要相信隆武帝是真情流露了,这位爷小小年纪就有了这般手腕和心计,更可怕的是演技竟然也如此出色,相比崇祯帝竟然毫不逊色,假以时日还怎么得了?
一瞬间,王朴脑子里掠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隆武帝机心太重,实在不是傀儡皇帝的理想人选,是否废掉隆武帝另立永王或定王为帝?
不过这个念头在王朴脑子里一闪即逝,王朴听过易中天教授的品三国讲座,知道董卓废立、袁绍另立、袁术自立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只有曹操拥立献帝才得以修成正果。这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这个深层次地原因就是强大的士族门阀,而在明代则是数量更为庞大的士林阶层。
隆武帝是崇祯帝的嫡长子,代表的是最正统的皇家血脉,王朴拥立隆武帝能获得整个士林阶层道义、血统、情感上的高度认同,可王朴要是凭着手中的军队强行废黜了隆武帝,另立永王或定王为帝,立刻就会成为整个士林阶层地公敌。
可以预见。假如王朴的真的废黜了隆武帝,就算他是穿越众,下场也不会比董卓、袁绍、袁术之流好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左良玉。
奉天殿上,隆武帝的“真情流露”几乎骗过了所有人,许多不知内情的文武官员都跟着唏嘘起来,那情形就跟孙传庭已经为国捐躯了差不多。
新科状元杨廷鉴忽然出班跪倒在丹墀之上,朗声道:“万岁,孙阁老病倒固然是大明朝的莫大损失。可内阁不能没人主持啊。臣请万岁立刻下旨当殿会推阁员,再由万岁从诸位阁员中钦点一人主持内阁。”
孙传庭抱床在家,内阁辅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只靠钱谦益和吕大器两个人显然无法主持内阁繁重的政务,增补内阁阁员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内阁辅地位置按惯例却应该由钱谦益或吕大器顶上去才是。
毕竟现在隆武帝还年幼,又没有亲政。他地威信还远不足以和崇祯帝相提并论,钦点内阁辅人选似乎有些逾制,就像万历朝的内阁辅张居正,就是在高拱倒台后顶上去的,而不是年幼的万历帝钦点的。
杨廷鉴话音方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落在了钱谦益和吕大器身上。
假如钱谦益和吕大器足够强势,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内阁次辅的权威把新科状元杨廷鉴地谏议驳回去,也完全可以利用内阁无上的权威操纵、控制即将上演的内阁会推,他们甚至可以暗中操控最终入阁的人选。
可钱谦益和吕大器却三缄其口,居然默认了杨廷鉴的谏议。
这让东林一系地官员很泄气,高弘图一系的官员却神情振奋,钱谦益、吕大器的隐忍退让从侧面印证了传言:钱谦益和吕大器在内阁只是孙传庭的应声筒,一旦孙传庭垮台,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隆武帝欣然颔道:“既然钱阁老、吕阁老都没有意见,那就按规制由诸位爱卿推举合适的人选吧。”
“臣推举高弘图高大人。”
隆武帝话音方落。杨廷鉴就跪地奏道。“高大人为官清廉,且能力出众。论资历论名望足堪入主内阁。”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皆附议。”
杨廷鉴话音方落,姜曰广、王铎以及所有新科进士出身的官员纷纷出班跪倒在地,少数不属于高弘图系也不属于东林系的官员犹豫了一下,也出班跪倒丹墀,史可法、马士英面无表情,东林系的官员则面面相觑,没有钱谦益、吕大器的指示,这些东林官员不敢随意表态。
钱谦益、吕大器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切恍若不察。
高弘图比孙传庭无耻,孙传庭当初被人推举的时候好歹还假意推诿了一番,可高弘图却连这道基本地程序都省了。
不可否认,高弘图是个清官,为官任上地确廉洁自律,从未贪墨过一两银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好官,他死守清廉只是为了博得名声,博取名声只是为了谋求更高的职权,而内阁辅无疑是人臣地极限,高弘图渴望这把椅子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