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被子坐起来:“所以你就同意了?”
孟屿暮定定看着我紧张的表情,神情有些悲凉,嘴角向上弯起:“我一想,好歹我欠你那么多,他一个那么骄傲的人都能放下,我为什么不能呢?所以你兵不血刃,直接缴获了两个。申请报告我已经送交董事会,你下周可以直接出席董事会了。”
我默默的凝视他的表情,他把视线转向一边,不让我看见,云淡风轻的说:“我以为我们可以装到最后的。”
“装兄慈妹恭,还是……”
他忽而笑了,声音沉沉的:“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装下去。”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他回过头继续笑:“我早就不想干了,该轮到你倒霉了。”
我的眼泪慢慢滑下来,掉在自己手背上,我们之间始终围绕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没有血缘,却一直嵌入彼此的生命,亲情和温暖哪个更重要?我想他和我都已经有了共同的答案。
后来,孟屿暮让我睡下,静静陪在我身边直到我沉沉睡去。
对于我来说,所有的风波真的没有概念,二十几年来接触的东西注定我不会对这样的股权抱有太多注意,钱是要在困窘的时候才觉得珍贵,当所有的价值都以枯燥的数字表现时,真的,真的没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孟屿暮那天坐了一天,离开时嘱咐人好好照顾我。
然后他便离开。
一切重归平静。
我过去的二十三年一直是清楚明白的活着。家境困窘时,晔晔病倒时,偏偏今天我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从迈入准备召开董事会会议室开始,总觉得什么东西弄错了,而我被摒除在真相之外。
其实,我身上的股份数额已经超过凌伯笠所占有的,只不过现在按辈分比他低些仍坐在下手听他高谈阔论。
没错,凌棠远没出现,孟屿暮也没出现,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视线都是探究的。如果不是因为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我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我这两个侄子外甥阿,办事真让人捉摸不透,把这么多事摊在外甥女肩膀上怎么能行呢?不是准备眼睁睁看着凌翱倒掉吗?
我一怔,有些答不上来话。我已经适应他对我的虚伪恭敬,从没想过他会突然如此不屑如此直言不讳的蔑视我。
“不是还有舅舅你吗?”我勉强自己笑出来。
“说到底我又能帮你几年呢?后业危在旦夕。”凌伯笠笑笑,掏出根雪茄点燃,一股浓重的烟直扑向我,他故意的。
“不过你也别紧张,当初你母亲在的时候我也是经常照顾的,你将来生了孩子,我也会多加照顾。”
凌伯笠的话让我毛骨悚然,他掀开肥厚的眼皮朝我笑笑,笑容越发带有深意。当年母亲生完我,他便将我送走将母亲送到精神病院,如今我生孩子的时候,他又会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嘴角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慢慢听,听不懂的可以问我,也不要完全罔顾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他/她比这些钱可重要多了。”凌伯笠对诸位董事笑笑:“这也算我们凌家第四代呢,我一定多加照拂,多加照拂。”
众人会意而笑,虚假的笑声掩盖我的惊恐,在偌大的会议室内,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孤单。
接下来是沉闷的会议决策,我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财产重要这件事,同时也开始察觉自己过去想法的可笑。
什么抢回属于自己的财产,什么找到属于自己的自尊?
没有凌棠远和孟屿暮的帮助,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别说把财产抢到再处置,连第一步应该迈左脚还是右脚都不清楚。凌伯笠对付我易如反掌,恐怕眼下孤立无依的我才是他最乐于面对的手无存铁的敌人。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是否真的要把凌棠远和孟屿暮连同我自己身上的所有都送给他,是否要牺牲全部和凌伯笠拼到死最终得到全部?
现在每个月的生活比过去二十三年的总和都宽松惬意,可也比那时痛苦煎熬千百倍,虽然经济不再是沉重的负担,心却越来越疲累无处休息。
“外甥女,你觉得呢?”凌伯笠时而的问话暴露我对所有问题解决方案的无知,我不敢答,更不敢说话,除了点头赞同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他的理由。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非常需要。
无论是凌棠源还是孟屿暮,都可以。
董事会结束我立即离开凌翱,我知道凌伯笠看着我的背影洋洋得意,我也知道方静看着我的背影咬牙切齿,但我已经别无选择,我需要再见一次凌棠远。
我需要他。
就在我站在凌棠远家门口的时候,他正准备外出。
我挺着大肚子离开他才两个月,天气已然转暖,他一身黑色长款风衣站在料峭春风中,于台阶上俯视我,以及我硕大无比的肚子。
视线只停留一秒便移开,嘴角又开始习惯性的上挑:“怎么,抗不住了?”
“还是,你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