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灯火将礼园映照成浅淡的橘色,恍如夕阳掩映一般静谧。
霆霓的马在大门处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弟子是新人,并不认得她,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
她无可作答,只在马背上僵硬地坐着。
半晌,她只说了一句:“让开。”
那弟子见她气势汹汹,并非善类,剑已经拔了出来。
霆霓没有心思与他纠缠下去,手摸向剑便要出手。
“这是谁呀?”
一个慢悠悠的男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她停住动作,回头一看,竟是盛济运,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那守门的弟子看到是他竟十分尊重,立即行礼:“盛宗主。”
盛济运穿着一身柳绿色锦衫,胸前和袖口绣着片片青竹,腰身较细,身形挺拔。
他不急不缓地走近,对守门的弟子说道:“你们可真是眼拙,不认得她?”
他说着嘴角扯出一丝诡笑:“她连你们师父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还敢惹她?”
霆霓斜了他一眼,没说话。驾马直接进了大门。
“人在卧烟阁。”
身后的盛济运朝她喊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卧烟阁内灯火通明,一进前堂,就看到十几个下人候在这里,以供随时调遣。
越过花鸟屏风,便是内室。她远远便闻见浓重的药草味道。
内室里人不少。
傲风,寒澈,茉莉,颜息,还有邢郎中。
气氛却异常凝滞。
她的脚步踩在安静的内室,一下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纷纷回头看向她。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她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向床榻边。
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人,此人瘦到了极致,脸上的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双唇惨白。
如果不是这般情形下见到他,她绝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师父。
——礼谦岚。
他的额头上敷着冷帕,脸颊却异常潮红。
身上盖着棉被,却是整个用凉水浸湿的。
他在发烧?
她伸手去摸他露在外面的手。
“你别动他。”身后传来茉莉的声音。
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轻轻握住礼谦岚的手。
她感到,他的手此时就如同一块炭火,滚烫而僵硬。
“我说了,你别动他。”茉莉的声音变得尖利。
霆霓没有看她,只冷声训道:“把你的嘴闭上。”
茉莉似乎被她的气势慑住,愣了一下,又看了眼旁边的其他人,不肯输了气势: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霆霓这时突然转头瞪向茉莉,此时她眼里的悲痛与凛冽仿佛能把一切吞噬。
“霓儿……”
那是一声微弱而模糊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
可是她听到了。
她迅速看向他,握紧了他的手:
“师父,我在,我回来了。”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心头猛地抽痛起来,泪水也夺眶而出。
她用力擦去朦胧的眼泪,眼前再次清晰。
可是礼谦岚依旧平静地躺着,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师父?我是霓儿!我听见你叫我了……”
“邢郎中!”她立刻转头寻找,有些激动道:“你快来看看,师父刚刚醒了。”
此时邢郎中坐在角落里的交椅上,神色疲惫。
闻言也没有丝毫惊喜之色,丝毫没动:“他没醒,也不可能醒。”
“我刚刚明明听见他叫我,你没听见吗?你们都没听见吗?”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
在场的却无一人有反应。
邢郎中揉了揉眼眶,努力凝了凝神:“只是叫你的名字,又不是头一次了。”
又不是头一次了……
原来,他一直在病中念着她。
她转头看向礼谦岚骨瘦如柴的面容,只觉得心如刀绞,疼得一塌糊涂。
“师父现在情形究竟如何?你说他不会醒是什么意思?”她忧恐地看向邢郎中。
邢郎中摇了摇头:“醒不过来,烧了这些天,若是换做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汤水不进,也就只有他还能撑着这口气。”
自从上次霆霓得了水乌蒲,邢郎中对她是有高看几眼的。
一向孤傲如他,对她说话还是有几分态度的。
霆霓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像是被烙铁烫得化不开的褶皱:“汤水不进?那岂不是药也不能喝。”
邢郎中无奈点头:“若能进汤药,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灌也不行吗?或者,用嘴来喂……”
寒澈听到这里,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捣乱了,我们又不是傻子,你能想到的难道我们想不到?”
她脸色煞白:“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邢郎中。”
“法子都试遍了,针灸,药熏,偏是无一奏效。
邢郎中疲倦地闭了闭眼,轻声叹道:“若是鬼医圣手还活着,说不定他有法子……唉,一切皆是命。”
闻言,霆霓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