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条膝盖上传来剧烈的震痛,可她知道,这一下对于颜息来说,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无比心疼,连忙说道:“弄疼你了吧,怪我没站稳,这一次一定行,你别着急。”
她颤颤巍巍地终于站了起来,艰难地向上托了托颜息:“我们出门了,向北去。”
颜息没有反对。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实在挺不住了,就把颜息放下来歇一会。
“我们现在走到挽春亭了,今年的牡丹开得不及往年,太稀薄了。前年最好,熙熙攘攘什么颜色都有,我们都采了来泡澡。”
“现在到了秋千这边,今日下了雨,秋千上一定都湿透了,需得太阳晒上一天。你记得吗有一次,你非让我大力推你,这一推倒好,人家的乳牙都是一颗一颗的褪,你一劳永逸,摔掉一排门牙。”
“我们现在在画澜湖边上,现在还没有荷花,只有一些星星点点的荷叶和细小的芦苇,你听,小虫倒是不少。”
他看不见,她便替他来看。
颜息始终安静地听她说着。
今日的他也十分争气,原本他的精力只能撑一会,而现在过了这么久也没有睡过去,即使被她弄疼了,也不吭一声。
“再往前面,就快到荷风苑了。”
而这时,颜息发出了嘶吼的反对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不是荷风苑吗?宴客厅?”
依旧不对。
“难道……是落虹馆?”
这下颜息终于认同了。
可她完全猜不透颜息想去落虹馆做什么。
落虹馆的大门被咿呀一声推开,里面泛出淡淡灰尘的味道。
一切布局一如从前,还是礼谦岚在世时的模样,唯独少了那个人,整间屋子毫无生气。
进入内室,霆霓此时已经累瘫了,用最后的力气将颜息放在了床上,她则直接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而颜息却并没有停歇,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下子翻下了床,继续朝着案柜的方向爬去。
他此时也已经疲惫至极,每一下都异常吃力,可他却像抢时间一样,一刻也不肯歇。
霆霓连忙起身去扶,却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能帮他擎着力,眼睁睁看着他。
只见颜息顺着那案柜一直向上摸索,霆霓配合地支撑起他的身体。
他的手完全被包成一团,无法真正地触摸,只浑身颤抖地一一扫过案柜上的几本书籍,一个茶盏……
直到他触碰到那个香炉时,他整个人变得异常激动,立即想要去抓住那个香炉。
可是他根本无法做出抓的动作,那香炉一下被他推倒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在这声响过后,颜息的身体竟也变得格外沉重,一下子后仰了过去。
这一次,霆霓没能撑住他,也随他一同重重地扑在了地上。
“颜息!”她失声大叫。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感到身边的这具身体已经丧失了知觉。
“颜息!”她大叫着,摸向他的脉搏,已经几不可察了。
“来人!”
“快来人!”
原本尘封的落虹馆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医馆的郎中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飞奔而来。
郎中的手搭在颜息的脉搏上,很快就收回了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霆霓不敢相信地摇头:“不可能,竹沥呢?”
她看向身后的下人,难以控制地叫道:“竹沥怎么还没来?!”
那婢女回道:“使者不在房中,他们正在园中四处寻他呢。”
她瞬间没了主心骨:“他不在,他怎么会不在……”
这时,茉莉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披头散发,连衣服的纽扣都顾不得系好。
她看了眼床上的颜息,脸上顿时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床边,一遍遍绝望地唤着他的名字:“颜息,颜息——”
忽然,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霆霓,眼中烧起了熊熊怒火:“你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他都这样了你还折腾他?!”
她死死揪住霆霓的领口,恶狠狠地发泄道:“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
霆霓像是丢了魂一样,任由她撕扯,毫无反应。
下人们强行把她们分开。
邢郎中尚且还没到,可颜息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永远走了。
在茉莉呼天抢地的哭声中,霆霓竟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神色呆滞,不会哭,也不会叫。
颜息!
颜息!
颜息!
你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
我还在等着你好起来。
我们不仅要一起长大,还要一起变老。
你说,等我牙齿掉光的时候,你要吃各种山珍海味来馋我。
你还说,等我们都有了孩子,就做亲家,住在一个院子里。
你怎么舍得离开?
我们还没闹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