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见他欲言又止,撇了撇嘴,主动问道:“卿还有何要奏?直言不讳便是!”
殷士儋连忙摇头:“陛下,非是还有挂碍,只是……还有一事,需请陛下明示。”
朱翊钧颔首:“但说无妨。”
殷士儋沉吟半晌,斟酌语句后,才缓缓开口道:“陛下,两淮行盐,可要因地制宜?”
他多少能猜出,如今的中枢,有意拆分南直隶——至少,也要降格为行省。
否则,也不会特意将盐政衙门设在山东,压制两淮盐课转运司了。
就是不知道,他要出多大力。
朱翊钧转过头,看着语气小心的殷士儋。
心中不由啧了一声。
不愧是前殿阁大学士,心思真通透。
既然问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自然要因地制宜,两淮的盐,应天诸府与凤阳诸府,无论是地理,还是水运,亦或是徽商,各自有各自情况嘛,卿自己把握罢。”
行政区划,除了简单粗暴的地图划线,经济上的分化,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殷士儋心领神会,默默行礼应下。
随后,君臣二人又议了议衙门选址、人员编额、运转经费等等事。
这些事相对而来没那么重要,主要是君臣相互了解,必要的途径。
正事说完,气氛又相对轻松了不少。
说起殷士儋给先帝讲学之事,朱翊钧还主动求问了一些《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的要领。
气氛浓烈时,殷士儋还现场赋诗一首,呈与皇帝——皇帝赞不绝口,称其体齐鲁之雅驯,兼燕赵之悲壮,禀吴越之婉丽。
让殷士儋老脸如雏菊般绽放。
只可惜皇帝没他想象中那样,同样赠诗一首,让他有些遗憾。
看来此前那首词果然不是皇帝自己写的。
正当二人相谈正欢时。
张宏从文华殿东偏殿外走了进来。
殷士儋眼尖,见其手拢在袖子里,便知是有要紧事。
张宏进来后,直接站在皇帝身侧,不言不语。
殷士儋当即会意,站起身告退。
朱翊钧温和地勉励了两句,让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相送。
直到殷士儋退下之后,朱翊钧才看向张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说吧,什么事?”
张宏没直接汇报,那就不是急事。
话音刚落,张宏便恭谨地跪倒在地,从袖中拿出一份批红的奏疏:“陛下,是此前下礼部的奏疏。”
“礼部部议说‘祖宗成法,不可轻变’,请陛下三思。”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挡回来了。
朱翊钧默然。
也不去拿张宏手里的奏疏。
内容他自然知道。
是此前与内阁商议的,放开宗室商禁、爵位推恩等等事宜。
都是给湖广的事,准备的后续——湖广的事,自然不是杀一通就结束了,宗室这些年杀官的,杀百姓的,可不少,不解决源头,以后还会有数不过来的张楚城。
就以楚藩为例。
历史上万历三十二年,楚藩朱蕴钤,劫走了献给朝廷的两万两白银。
湖广巡抚赵可怀,立刻逮捕了三十二名嫌疑人。
随后,在闰九月初五,超过三千名宗室成员携带凶器闯入巡抚衙门,将副使周应治和窦子偁,剥光衣物猥亵殴打。
并且当场打死了巡抚赵可怀!
甚至在官兵围拢之后,“各恶仍围困布政司,要劫库银,纵横城中,肆行抢掠。”
无法无天至此,可见宗室嚣狂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张楚城的案子,不止是张楚城,湖广宗室的问题,不止涉及湖广宗室。
更重要的,是让宗室别再养这些奇葩了。
在钦差去湖广之后,朱翊钧跟内阁张居正、高仪等人,已经商议好了事后如何改制宗室。
正是明白改制宗室容易戳到某些人敏感肌,朱翊钧才赠诗给首辅次辅,寻求支持。
只是没想到,如今倒是在礼部卡住了。
祖宗之法不可变?
礼部和宗人府固然有不少这种人。
不过更多了,恐怕是单纯想反对自己吧?
看来张四维,对自己意见很大啊……朱翊钧忍不住笑了笑。
他看向张宏,突然问起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蒋克谦昨日回来的吧?”
张宏低眉顺眼:“昨日夜间回的京。”
朱翊钧若有所思:“他是快马自然要快些,若是正常走驿站的话,消息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张宏想了想:“山西毕竟离得近,大概再等两三日消息就能到了。”
朱翊钧哦了一声。
他将奏疏接过,看了一眼,仍在御案上,朝张宏吩咐道:“去跟元辅和先生说,就说……让他们廷议推举张四维入阁罢,朕这次会同意的。”
本来礼部不是什么要紧位置,让张四维多呆一段时间也无妨。
可惜,现在要动宗室了,礼部这样不配合,那就不行了。
同题材,同组作者的书,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我没看过,有看过的读者可以说一下),只差一点上三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