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呼地站起,大声对孙元化道:“我立即便上奏疏弹劾于他,请朝廷彻查文登军饷何来,又到底有多少兵数?”
孙元化拉他坐下,脸色反而变得平和,“良甫不可冒失,你我如今罪责在身,奏疏上,司礼监绝不会呈交皇上预览,文登军饷也是差不得的,唯一可查只余兵数,但你别忘了,文登还有三个卫所,其中原本便有兵额,他推说是卫所军你能奈他何?皇上反倒要称赞他把卫所军也练成强兵。”
王徵皱着眉头左思右想,颓然叹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拿这个军头实际并无多少办法,那种文官对武官的优越感似乎消失了,这让他产生极大的失落感。半响后王徵叹气道:“初阳,既然事不可为,何不辞去官身,与我同去传播圣教,留此有用之身指引世人归家之路,这红尘浮华,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孙元化的眼中露出些向往,作为一个天主教徒,他有着自己的信仰,但官场的恶习却是他不可能避过的,在他看来,精神的修养和世俗相处是可以分开的,便如同佛家出世与入世之间,并非绝对的矛盾。权力能给他入世的满足,但此时他却无比向往作一个单纯的教士,在大明各地传播福音,看着那些迷茫的人寻到世间真理,该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
这种感觉也只有短短片刻,他眼前又浮现出周延儒、徐光启、孙承宗等等对他充满期待的面孔,这些人对他都有提拔、点拨的恩情,如今却可能被自己所牵连。
他脸色回归严峻,语气变得冷静,“就怕是要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够,杨鹤五月也曾请辞,皇上便未准许,转眼间又将杨鹤逮拿,若非杨嗣昌颇得圣心,杨大人怕难逃菜市口一刀,如今孔有德变乱既成,皇上岂容我请辞,己巳之时山西兵溃,巡抚耿如杞和总兵都是斩首,本官与他何其相似。”王徵呆呆听着,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与孙元化既是好友又是教友,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好友落难,而现在的形势竟然可能连孙元化的命都难保。
孙元化继续淡淡道:“朝中的温党,吕直和文登那武夫,人人都等着本官倒下,本官却偏要争一争。”
“初阳你还要如何争?何苦与一武夫拼命。”
孙元化道:“孔有德不过是抢掠,本官看来尚在可挽回之列,这一支兵乃登莱精华所在,本官当竭尽全力为朝廷保留一支可战之军,个人得失,便顾不得了。”
王徵并不是傻瓜,知道孙元化其实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他希望能招抚这支乱兵,将自身罪责减小,至少能少牵连周延儒,如果周延儒没事,当可护住孙元化,保个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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