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一听到“乔杏初”的名字就不作声了。
孟麒光瞥瞥她::“我表姐夫派人跟踪你?”
闻亭丽“嗯”了一声。孟麒光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似乎对表姐和姐夫的做法很是不屑,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道:“听说你逼我表姐帮你转学到务实女子中学去了?我真好奇闻小姐是怎么做到的,我那表姐固执又能干……一般人可降不住她。”
闻亭丽抿了抿唇:“我自有我的法子,不过,不大方便告诉孟先生,孟先生千万别见怪。”
孟麒光倒也没再往下追问。
车里一静,那种无形的压力又欺过来了,闻亭丽隐约感觉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剑,尽管剑芒被剑鞘敛住了,那种锋锐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一种危险的,有征服力的气息。
同为男子,这位孟先生,与乔杏初给她的感觉大为不同。
她静悄悄地转过脸对着另一边的窗户发呆,好在没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她回手将那张银票塞给孟麒光。
“这是上回您给我父亲垫付的住院费,请您收好。”一下车,便对孟麒光鞠了一躬,“今晚的事,多亏了您帮忙,谢谢。”转头一溜烟跑进了医院。
孟麒光举着那张银票,半晌未说话,小高在前座一直没等到指示,忍不住回头:“孟先生,是回家,还是去找高公子他们?”
孟麒光百无聊赖弹了弹银票一角,将其放入西装口袋:“回孟公馆吧。”
***
闻亭丽一到病房就吓了一跳,床边围满了大夫,除了平时负责主管父亲病情的汤普生大夫,邓院长也在。
周嫂抱着小桃子迎面迎出来:“哎哟,总算回来了,咦,大小姐,你这儿怎么破了?你跟人打架啦?”
小桃子也好奇地伸手摸向姐姐的脖子:“……痛痛……痛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闻亭丽不好说什么,将小桃子接到怀里亲了两口,低声问周嫂:“邓院长怎么来了?
“说是医院刚从英国进了一批新药,邓院长计划重新给先生制定一套什么‘方案’。”
新药?闻亭丽心中顿时燃起了一线希望,一时也不敢进去打搅,只立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稍后邓院长领着一帮大夫出来,边走边嘱咐着汤普生,望见闻亭丽,她蔼然说:“我们给你父亲换了几种药,待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会跟你详谈。”
闻亭丽忙说“好”。到父亲床边一看,也不知邓院长刚用了什么药,父亲明显比往常睡得安稳。
等到周围人少些,闻亭丽便上楼去寻邓院长,一进门就殷切地问:“邓院长,我父亲他——”
邓院长却只顾着打量闻亭丽的脖子:“我还以为我刚才眼花了,原来真受伤了。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在亲切的邓院长面前,闻亭丽一下子没忍住情绪,只说了一个“我……”字,便立在原地抽抽嗒嗒哭起来。
邓院长惊愕地起身走到闻亭丽跟前,圈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抚着:“好孩子,先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温暖的臂弯让闻亭丽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愈发哭得伤心,断断续续将今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邓毅既震惊又生气:“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闻亭丽抹了把泪说:“邓院长。”
邓毅铁青着脸思量片刻,回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书,将闻亭丽引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先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慈心医院为父亲出具的伤情报告,底下有邓院长和汤普生的署名。
“我刚准备让汤普生亲自将这份伤情报告送到巡捕房去,以此来督促警察办案,”邓毅沉着脸说,“但如果真是白龙帮在保行凶者,你父亲的案子恐怕就不好办了。小孟说得没错,白龙帮一向为本地官僚和商人所忌惮,倒不是他们有多大权势,而是手段肮脏,谁惹上都是一身腥。”
闻亭丽先是一脸愤恨,接着面色便慢慢黯淡下去。
邓院长却是面色坚定:“别担心,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要想让你父亲的案子得到公道处置,唯有搬出让白龙帮也忌惮三分的人,但政府官员多半不肯沾惹□□的事,而商户里头,全上海恐怕也只有陆家不买白龙帮的账了。”
“陆家?”
“就是南洋陆家。陆家的根基在南洋,白龙帮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听说那位姓曹的帮主非但不敢招惹陆家,还千万百计想要搭上陆家做些远洋生意。若能请陆家的人出面,这事或许是另一种局面,但——”
谁会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蹚这样的浑水呢。
闻亭丽哑然无声,邓院长却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你等一会儿,我给朋友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