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未沾半滴崖山之血!”
“我,何罪之有?”
“便是衍算天际,得昆吾大劫之谕示,我亦赶赴十九洲,亲收谢不臣为徒,倾囊相授!纵是唆使他杀你,却也为你留了一线生机!”
“更何况便是真杀了你又如何?”
“一人之性命,千百人之性命,换了是此时此地在场其余之修士,你尽可问问,他们——怎样抉择!”
“我,何罪之有?!”
原本铿锵的声音,到末了已是沙哑一片,那凌厉的眼神更如凌迟一般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四下里一片静寂。
一时竟是无人敢直视他,更无法回答他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质问。
横虚真人便快意地大笑起来,抬袖间已是豁然一指,竟然指向了一旁久未言语的扶道山人!
见愁皱眉望着他。
横虚真人声音却已染上了几分讽刺,只对她道:“算计?我横虚自命能与天斗,可算来算去,又怎么及得上你这一位师尊?你当真以为,他扶道是什么良善之辈,收你为徒是为了积德行善吗?!”
这一瞬间,扶道山人只觉得心底最后那一点亮光也灭去了,仅剩下一点冰冷的残灰,铺在日复一日更深的伤口之上。
他清明的双眼,回望横虚真人。
只看着他近乎癫狂的姿态,一语不发。
横虚真人声音便越发激昂,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恨意都宣泄出来,瞪视着扶道山人,万般不甘:“你扶道若非心有成算,怎会悄无声息在我离开后,去了那山野村落,收她为徒?非但如此,还借一句戏言,使她成了你崖山绝无仅有的‘大师姐’!你不过是明知我昆吾罪不至此,可心中仇恨无处安放,才有这后来的一切。你敢说你之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不是针对我昆吾、针对我横虚而来?!如今昆吾落得与你崖山一般下场,你扶道总该满意了?!机关算尽的,又岂止是我……”
机关算尽……
扶道山人从未想过,这四个字,竟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他若是机关算尽,十一甲子前崖山便不会遭逢劫难;
他若是机关算尽,昆吾这数百年来绝不会如此安生;
他若是机关算尽,凭他横虚,怎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当真是其人如其所见。
自己是什么人,便看旁人皆是如此……
到了这境地上,旧日那粉饰出来的太平与和睦,都已经被血淋淋的现实撕扯破碎,露出现实最狰狞与残酷的真相。
扶道山人终究是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与横虚皆是年少成名,相识于小会之上,是不打不相识,时人并称为“双璧”,一时辉映。
从此仗剑江海,并肩山岳。
是莫逆的挚交,是能一坐三日饮酒论道的知己……
可横虚与他,到底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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