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未知事物让人愉悦,人类会身心沉浸其中;未知事物让人死亡,人类自然会陷入恐慌里面。
因为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让人死亡,又怎么才能摆脱掉它带来的死亡阴影。
大楚禁军统领王进已经重伤逃遁,坐阵房上的高手花荣生死不明,数百禁军虽然悍勇,却难以相信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区区二品拿着两把黑漆漆的武器就能屠戮他们。
这是一边倒的杀戮,甚至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于是远离子弹的攻击范围转瞬间就成了大楚禁军们的唯一想法,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夺走同伴性命的小小金属名叫子弹,但是知道被它打中会带来很严重的伤亡就够了。
溃败就这样形成,当冲锋枪不再吼叫,周子昂也喊哑了嗓子的时候,剩下的大楚禁军中官职最高的人选择了投降。
放下武器,率众投降。
如果他们知道,只要再坚持片刻,那两只能够喷吐火光的武器就会耗尽子弹,也许他们宁可再死两百人也要战斗到底。
但是战争没有如果两个字,所以此刻被困在长街里的两百人,眼中只有恐惧和不甘。
那是对眼前两个杀人狂魔的恐惧,对他们会落到战败投降境地的不甘。
恐惧和不甘写在长街上跪着的两百余人脸上,直到做出投降决定的军官站出来。
“十七帝姬,我们降你不降他们。”
“你”自然是十七帝姬,“他们”自然是时寻和周子昂。
今非缓步走进长街,站到试图争取最后一丝尊严的军官面前。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他是大宋驸马爷,我是十七帝姬,更是他的妻子,所以降我即是降他,如果......”
今非突然提高了音量:“如果你们降我不降他,那就自裁吧”,今非目光冰冷,眼中只有皇家子女的无情:“你们都曾是宋人,却犯下谋逆大罪,我以大宋帝姬的身份命令你们自裁于此,否则便下懿旨诛杀尔等九族。”
两百多双目光一齐看向那名军官,有人欲说话,又生生压下去。
一场战斗伤亡过半,生者唯有那名军官职级最高,余者生死自然听他一言以决。
军官瞪起一双虎目,似乎想要反驳,目光与今非对视,突然没了底气。
他们今天要围杀的是正牌大宋公主,与远在海上的康王赵构都是侥幸没被金人掳走的皇家血脉,皇权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自然让他无话反驳。
军官的目光开始游移,直到重新对上今非冷厉的眼神,忠君思想终于占了上风,眼前人无论如何也比坐在皇宫里面享乐的那位要名正言顺。
沉重的身躯跪倒在今非面前,低沉的语言表达了军官的决心:“原大宋德顺军团练使吴玠,率部众重归大宋,愿受帝姬、驸马统制,绝无二心。”
吴玠重重磕了三个头,长街上一片寂静。
今非抬起头,视线越过长街,看向尽处的帝姬府。
帝姬府仍然紧闭着大门,左右两头石狮子歪着头,仿佛正在偷偷用目光打量她们。
“平身。”今非淡淡说了一句,回头看了时寻一眼。
眼底饱含深意,时寻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
长街尽头是帝姬府,也是他们的家。
他们的家现在住着别人。
时寻用温暖的笑容和坚决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李三、徐迟,把马车赶过来!”
沉重的马车在长街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叫声,马车上的子弹箱子又空了一个,时寻用外衣做成个包裹,装上十余只弹夹背在身上。
周子昂坐在车厢里呼呼喘气,哑着嗓子问:“老板,我还能坚持一会,真的不用我拿冲锋枪跟他们干?”
“不用,刚才我太鲁莽,你就一普通人,随便一个大兵冲到身边你都完了,呆在马车上,用狙击枪在远处保护我。”
“行,老板,我枪法好。”
“好个屁,瞎猫碰上死耗子,对了你可瞄准再打,别一枪把我崩了。”
周子昂嘿嘿干笑两声,勾动嗓子里的一口浓痰,俯身咳了半天。
两百多刚刚归降的禁军站在长街两侧,茫然的看着他们现在的主人。
“吴玠,本驸马要陪着帝姬去拿回府邸,你整顿好部下跟我来。”
吴玠犹豫一下,似乎有话要讲,却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抱拳说:“吴玠谨遵调遣。”
时寻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今非旁边:“老婆,这个天下还是姓赵的,所以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万事有我。”
今非点了点头,脚步轻抬,踏上回家的路。
长街尽头,曾经属于她的那扇门闭的紧紧的,门两侧的石狮子张着大嘴,蹲在正午的阳光下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