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也不行!”
“若我父皇强召我回去,我便将他的兵马全部归还,孤身一人深入西域,再起炉灶重整旗鼓。”
“不过恕我直言,就算我愿意将这些兵马全部归还,这些兵马也未必全数愿意回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如果发展到这一步,我想我父皇恐怕便会动对我用兵的心思了吧?”
“不过这也在我的计算之内,倘若我父皇果真要对我用兵,我便命人将楼兰通往玉门关途中所有的绿洲捣毁,彻底切断大汉与西域的往来之路!”
“倘若我父皇不顾如此天险都还要将我剿灭……”
“我既然能够在姑师仅用数千骑兵将两万匈奴人戏耍于股掌之间,那么我父皇的兵马穿越近两千里的绝境,而我在楼兰以逸待劳,你说我与我父皇对阵将是孰胜孰负,大汉又将何去何从?”
“舅父,你也断然不希望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我与我父皇彻底反目成仇吧?”
“你!你这混账,你怎敢有如此想法?!”
听过这番话,卫青只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都无法自持的涌了出来,原本因为肝疼而有些虚弱的他此刻不知道有多精神。
或者,也可是说是又惊又惧。
他是万万没想到,刘据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
这已经不是惊天,也不仅仅是要将天捅一个窟窿,这分明就是要将天地颠覆!
“舅父,我知你这回带了万余从北军南军中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你现在一定在想,立刻下达军令借如此兵力将我强行控制下来,先带回长安再说吧?”
刘据却面色平静却又郑重的望向卫青,一字一句的道,
“若舅父执意如此,我也早有准备,你麾下的军队未必便能讨得便宜。”
“不过还是恳请舅父三思,开弓没有回头箭,舅父一旦这么做了,今日便是我与我父皇彻底撕破脸的日子,我说到做到。”
“……”
卫青此刻已是无言以对。
他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认识刘据,哪怕经历了此前诸多令人头疼又令人惊艳的事情,他也无法再看清刘据这个外甥了。
这个外甥好像有三种形态。
第一种形态,便是最为乖顺的小时候,懂事,懂礼,懂节,令人安心。
第二种形态,则是遣散门客之后,出征西域之前,乖张、跋扈、行事冲动,不顾后果,令人烦恼。
第三种形态,就是现在……
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但却又高又大,宛若一头巨兽,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廓,无法看清全貌,令人不知如何应对。
“舅父,你先在这里小住几日,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刘据也不急于让卫青表态,只是又道,
“若舅父决定助我,我便告诉你我的计划,让你看到我的分寸,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走到与我父皇撕破脸的地步,咱们卫霍两氏也绝不会有人受伤。”
……
嘱咐韩增与韩凌照顾好卫青。
刘据回到住处,立刻休书一封,命人装入羽檄筒内,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这是一封送给刘彻的密信。
密信中只有几句话:
——【父皇,我舅父已身患绝症,恐怕命不久矣!】
【此事我舅父离京之前已有端倪,只是太医署前去诊疗却不明就里,如今我暂时隐瞒下来,请父皇也代为隐瞒。】
【在我舅父最后的生命里,作为外甥儿臣希望为他做些事情。】
【因此儿臣跪请父皇恩准他暂留西域,再披战甲与匈奴一战,给龙城飞将一个圆满落幕,儿臣感激涕零!】
这封密信是刘据的真情流露,同时也是他顺势而为的计谋。
刘彻与卫青之间的君臣默契绝非常人可比。
卫青“适可而止”,刘彻又怎会不知卫青在“适可而止”,因此他看到密信的时候,也一定明白刘据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这个要求。
刘彻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