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方向,几人再次驱马前行,其实往南这一路,已经行人车马拥挤,他们只需跟着这股人流走。
越往南,黄克缵越感震惊,几乎忘了胯下还骑着马,一直走走停停。他印象中,这里应是一片荒凉,可眼见却恰恰相反,热闹得如同临清的街市。不,就是街市,只是杂乱而已。
“妈呀,老爷诶,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一道来的老奴口中不断发出惊呼。
黄克缵没理会,但他知此时他心里,也是同样的疑问。
村前就是大海,黄克缵下了马,将马交给侍卫,他自己撩起了袍襟,脚踏沙砾地,先往海岸走。近处沿海停泊了各色船只,有很像漕运用的运粮船,大型沙船也有,小只一点的,更像接驳船。
但再眺望大海深处,还有船帆点点,黄克缵望了好一会,终于有了一丝不同的表情,“哼!”他冷笑了一声。
书僮五儿奇怪,便问道:“老爷,有啥不对吗?”
黄克缵没有回头,但还是说道:“知道海中那些是啥船吗?”
书僮顺着他目光,也往海中望去,只是瞧了半天,却不得领悟:“小子不知。老爷,那些是啥船?为啥不靠岸?”
“是能深入大洋的海船,类似福船和苍山船。”
五儿不解:“还是不懂啊,老爷。”
“因为福船和苍山船都是吃水深的尖底船,不能靠岸,一靠岸就会搁浅。”
五儿还是一脸茫然,老仆看不下去了,便接过话来数落道:“你呀,真是没见过世面。咱老爷出身福建晋江,九岁随老太爷移居永宁卫,那就是靠海的,各色船只见多了。为啥不能靠岸?因为这里是北洋水域,浅不说,还时常有滚涂浪,尖底船最畏此浪,但沙船不畏,所以能靠岸。”
“哦……”五儿似懂非懂,“那……那些船为啥要到北洋来?”
“因为它们从南洋来的啊,而此时正是风往北吹,多半是走私船。”
“不对吧,小子虽然笨,但也知道哪有走私船这么明目张胆的?还停在人眼看得见的地方?他们不怕被卫所的舟师堵截?”
“正是这理,”黄克缵终于赞了一句,“所以未必是走私船。”
“但,老爷,”老仆回道,“不是走私船,那为啥会出现南洋来的大洋船?”
黄克缵道:“也可能是运粮船,如今漕运依然淤塞,朝廷早有旨意,南方至今未启运的漕粮可改走海运。”
“改走海运,沙船就够了啊?”
“沙船也未必就是运粮船。”
“啊?”这下老仆也给绕晕了,“不懂,老爷。”
“唉,”黄克缵叹息道,“无论是沙船还是大洋船,打得旗号多半是运粮,但运的未必全是粮,可能还有其他货物。之所以这里会出现大洋船,也可能货物价值高,为躲税,或者被沿路临海卫所的舟师堵截。”
“但他们停在此处,就不怕登莱沿海附近的卫所了?”
“你没看那边?”黄克缵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只接驳船,“那里有穿衙门胥吏公服的人,想必是即墨县衙里管收税的。”
“哦,明白了,那就是收了税了,可放心停泊了。”
“但是税又收给谁啊?”五儿又问道。
黄克缵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除了魏税使还会有谁?”
老仆和书僮两人却同时睁大了眼睛:“他们是即墨县的胥吏,难道不该朝廷……”
“代收也可以嘛。为啥会出现大洋船,打个比方说,从太仓出发,就算刘家港收一波税,出航即下大洋,途中可不会有人收税。到这里算终点,收一波税,充其量征收两次。这可比走漕运经济省钱多了,又不冒风险,你们算算是不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书僮五儿这才像恍然大悟。
“而且我敢断定,这青岛港将来必会是一贸易港,只会是贸易港,而非其他钞关,或者市舶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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