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一走,景阳宫里那点仅存的温馨也随之化为飘飘的雪花,落在地上。这世界原本就是寒冷的,温暖的不过是人心。
但也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时候。
一月中,兵部主事丁应泰劾总督刑玠赂倭卖国,并尚书萧大亨与科道张辅之、姚文蔚等朋谋欺罔,又言朝鲜阴结日本,援《海东记》与争洲事为证,语多不根……
朱翊钧按下不报。
随后,萧大亨以赞画主事丁应泰论其代庖,本部与刑玠结党等情,上疏辞免,以明心迹。
紧接着沈一贯上揭贴,曰:臣惟东倭发难已经七年,一旦荡平,一则天地祖宗默祐国家无疆之大福,一则皇上智勇天锡独断不摇之大功,然而十万将士披坚执锐,万里远征,其劳不可泯也。若据奏赂倭卖国,则将士皆当有罪,不得言功矣!此十万人者久劳于外,瞻望恩泽如农之望有秋也。一旦失其所望而又加之以罪,窃恐人心愤怨不可强制,万一激变为梗,是一倭去而一倭生损国威,重亦不可知。赂倭事情臣岂敢悬断其有无?顾思屡旨责成惟取荡平,既已荡平当从公论,即应泰之能激励将士亦是一功,所宜同录。
古称功疑从重,罪疑从轻,此圣王治天下之要道。今日之事宜务从宽厚,溥加恩泽,以慰士卒久劳之心,以平各官相持之情,若牵连无已恐致误国。
一月二十八,朝鲜国王李昖的辩丁应泰之奏文呈至御前,奏文曰:谓小邦服事之义,天下所知正统癸亥,嘉靖癸未、癸丑、丙辰等年,俱获入犯之倭,节次献俘屡蒙嘉奖,此小邦竭心殚力以效藩屏之职者……臣谨奉天朝一遵法制而终,伏愿圣明将臣所奏特下公庭查辩。
朱翊钧让兵部会廷臣看议以闻。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监察御史于永清奏劾丁应泰,指其既据诸将之囊橐而掣其肘,复造不根之毁谤而摇其心。倭未退则曰我军有罪,倭既退则曰我军无功?甚至刺眉割发,百计陵轹,恐不激辩不止也。
奏文同样下部议。
二月五日,兵部依旨集廷臣于兵部朝房会议东事,而廷臣皆言朝鲜世笃忠贞,并无背国通倭之理,乞免行查勘仍蚤(早)赐敕谕以安其心。
刑部尚书萧大亨,定国公徐文壁,及吏科给事中陈维春又分别上疏弹劾丁应泰,其中陈维春疏曰:乞亟处以安军情,先是平秀吉死子幼国乱,清正等焚营遁归,我兵乘其后,颇有斩获,因大张功伐,乃应泰既以赂倭诋诸将,维春又以党倭诋应泰,嘻嘻,甚哉!
二月二十一,兵部再次会议,萧大亨等人言丁应泰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无因,而在于私意。诸臣都谓其损伤国体,臣等亦以为然。或令回籍,或令回京仰听圣明处分。其勘科徐观澜宜令会同监军御史陈效各禀虚公从公,确议驰奏还朝,方为不负特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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