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成年的甄文君当然不怕,可回忆一番,她像小枭这么点儿大的时候阿母不回来她便不敢灭灯,非要摸着阿母的耳垂才能睡得着。
她十岁的时候和小枭一样是个粘人精。
拿了条毯子和包罗万象往小枭房里走,站到小枭房门口,轻轻叩门。
没人应答。
“睡了吗?”甄文君问道。
还是没人应。
“那我直接进来了。”
甄文君推门进屋,见油灯快要燃尽了,火光忽闪忽闪着,犹如一间鬼屋。小枭背对着她紧紧抱着被子,她坐到床边拍了拍小枭的肩,小枭还是没动。
甄文君往前探了探身子看清了,扁了扁嘴道:“是不是后脖子给你捏疼了?来给我看看。严重的话我要给你拿药去。”
小枭还是不吭声,甄文君只好把她衣领往外翻,想要查看一番。
“别碰我。”小枭回手将她推开,灯光之下可以看见她满脸的眼泪和不甘的眼神。
“你受伤了,需要治疗。”
“我不痛。”
“不痛也要治疗,不然不容易好。你过来。”
小枭摇头。
“不听我的话吗?”甄文君学着阿母的模样冷下脸,假装生气。
小枭果然被唬住了,她看了甄文君半晌道:“你真的会听那个坏女人的话,将我送回骨伦草原吗?”
“你不可以这样说子卓。”甄文君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若是这样,恐怕我也不会再理你。”
小枭不敢再说,只好忍着眼泪认错。
甄文君本来心里有火,这口无遮拦的小毛孩儿是该好好晾她一晾她才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可是见她迅速服软认错的模样甄文君又厉害不起来了。将心比心,她这样一个孤儿是会调皮一些想要博取关注的,当年她也不过十二岁就被迫离开阿母身边,九死一生。对和她有同样经历的小孩,甄文君没法真的狠心。
气也生够了,甄文君还是打算认真和她聊聊。甄文君并不想把小枭当成个无知孩童一般或骂或哄,她打算和小枭讲道理。
甄文君问小枭为什么要对卫庭煦那么无礼,卫庭煦不仅是长辈还是这宅子的主人,若不是卫庭煦,只怕现在她们二人在汝宁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我不喜欢她。”小枭说,“她也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我看得出。”
年纪小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可能不谙世事,直觉却是很敏锐的。
甄文君宽慰她道:“你子卓姨姨并不是讨厌你,只不过她不喜欢笑,看上去严厉了一些。小枭,你本是孤儿和我身世相仿,我明白你心中焦虑和害怕。虽然我长你十岁而已,但你若是想要称我一声“阿母”也没什么不可,我亦会将你当成女儿培养,好好照顾你教导你。可只有一点,你必须尊重子卓。”
小枭垂着头抠床边木头的缝隙。
甄文君摸着她的头说:“你是我重要的人,而这世上另一个重要之人便是子卓。她虽然严厉却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你。你错怪了她也冒犯了她,理应向她道歉。”
小枭心中有些别扭,用手背搓红肿的眼睛,被甄文君阻止。甄文君用油纸袋子装了一袋冰凉的井水回来帮她冷敷,敷了片刻红肿消下去了一点儿。
甄文君在帮她查看脖子后的伤势时,小枭突然道:“阿母,明儿一早,我去道歉。”
甄文君喜笑颜开:“好,你是个心胸开阔的好孩子。先睡吧,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这包罗万象放在你房里,它很漂亮,害怕的时候就将它打开,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接近你的。”
小枭点了点头。
第二日早膳还未吃小枭就端了茶杯跪在卫庭煦面前认错,说她鲁莽冒失不该这般冲动,希望卫庭煦原谅她这一次,保证以后再也不犯。
卫庭煦也很大度上前接过茶杯并将她扶起来:“你唤文君阿母那也就是我的孩子。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同心戮力共同进退,再没有隔阂。”
甄文君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会儿阿竺来找她,说院子里有两盆盆玩倒了,问她如何处理。
甄文君和阿竺一块儿去了,前脚刚走,后脚小枭便立即与卫庭煦拉开一段距离。
小枭大聿话还不算说得特别好,可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晰: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阿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不是真心对阿母,我全都看到了。”
卫庭煦的笑容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从容地坐了回去,坐在堂中主人的位置上继续喝茶。
“你如何看待我都行,只要哄好了你阿母,别让她为难,我可以配合你演好这场戏。但如果你忘恩负义让她伤心了。”卫庭煦放下茶杯,目光流转间眼角翻涌出清晰的杀气,“我定会让你变成这院子里的一块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