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是生得貌美,可只是在凡尘女子之中显得美,和燎公子那位红粉知己是万万不能比的。我曾经远远地见过女郎一回,别说男子,就连我都像丢了魂儿似的忍不住一直瞧她。她实在太美了,就像九天上飞下来的仙子……不,普通仙子都不如她一根手指头。”
甄文君:“夸大其词了吧。”
月娘抓住她的手,无比认真道:“我何必为燎公子的红粉知己夸大其词?如果可能,我宁愿此人无比丑拙。可她真的太美了,美到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的美貌。只能如此说,如果我是燎公子,让我为了她放弃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丝毫不可惜。”
甄文君看出她在燎公子身上寄予了莫大的希望,此刻难过到思绪错乱也是情理之中。她想起阿椒曾经给她一摞竹简,里面除了有《天地阴阳交融大乐赋》和《神女传》一系列□□之外,还有些佚名大师所作两性圣典。所以除了征战闺房的玄女九法之外,她还被迫默写过多篇关乎男女爱情之志,这些传记内有丰富的爱情博弈术,甄文君在月娘耳边提了几句。
既然红粉知己是这等姑射神人,那与她正面交锋很难占到上风。不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月娘眼泪止住,越听越兴奋。
第二日一早月娘便悉心装扮,穿上燎公子最喜欢的裙子到他的院落前唱曲儿。此曲名叫《醉仙记》,是燎公子最喜欢的曲子,描述的乃是一名青楼名妓对富家才子的思慕之情。月娘唱得声泪俱下,连带着门外的小卒都忍不住流下眼泪,主动进屋通报燎公子。院落大门开,燎公子当真被她感动,亲自出来迎她。
“月娘,你这又是何必?”燎公子竟跪在月娘面前。
月娘在他怀中也是泪如雨下:“若此生无法再见到燎公子,月娘愿怀着一颗对燎公子倾慕之心永堕黄泉!”
月娘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燎公子花容失色。月娘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跟他倾诉这些日子多么思念成疾如何肝肠寸断。燎公子捧着她消瘦的脸哭成泪人,如丧考妣的嚎啕之声连躲在百步之外的甄文君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燎公子实在比月娘还要会唱戏,竟让人分不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见他将月娘扶进了院中也算是达成目的。
果然随后几日燎原班又有机会赚燎公子的钱,连续几日都去了燎公子那儿。
月娘却依旧高兴不起来,甄文君问她缘由,月娘说:
“以前唱的是什么?《洞玄子》和《畅春庭》!现在呢?居然要我唱《刘娘子三伐北疆》,唱《兰陵王》!说那些个艳曲不适合姐姐听!怕污了她的耳朵。他说的姐姐就是他那红粉知己!”
甄文君忍着笑,劝她:“你且唱那《兰陵王》,只要能随燎公子走了唱什么都是值的。”
月娘也知道这个理儿,不过是和甄文君倾吐一番好散了胸中气闷。
月上树梢,华楼内乐声再起。月娘果然上台唱了《兰陵王》,声情并茂唱得还挺好。
甄文君爬到戏台架子最上方,扒着竹竿儿往外看。她早就查勘过了,只有这儿能够俯视整个场子,将所有包厢内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今日要月娘唱那《兰陵王》,红粉知己肯定在场。甄文君对燎公子这位红粉知己非常感兴趣,她想看看红粉知己究竟有多貌美。更重要的是燎公子对此人千依百顺,很有可能是他的弱点软肋。若燎公子是卫子卓本人,那么掌握他的红粉知己便是重中之重。
天气寒冷,高处更是风疾。甄文君戴了顶破旧的皮帽子跟猴儿似的爬上杆子,一眼就找到了燎公子的包厢。见今日场内除了他这处的包厢外空无一人,莫不是想和红粉知己单独看戏?这样也好,省得甄文君四下找人。
包厢外站着两大排的婢女,内里只有两个人影。右侧戴冠的肯定是燎公子,坐在左侧之人看剪影的确是位女子无误,只是她正埋于阴影之中,看不清她的面庞。
要是戏台子上的火光能够往她脸庞的方向移一点儿就好了,只需一点儿就能看见她的脸。
甄文君心里如此想,没想到下一刻便真有火光从她脸庞上晃了过去。这一晃时间颇短,不过甄文君还是看清了那人之貌。
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缓过劲儿来。
第一个念头便是月娘完全没有夸大其词。
世间竟有如此容貌,真教人目瞪口呆。倾国倾城人间尤物之类的辞藻放在她身上只觉得轻浮可笑。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甄文君只想到这句诗。
她安静地坐在那儿的,可是火光晃过之时于她眼中又含着一丝锐利待发之气。
美且危险,令人如痴如醉。
寒风“呼”地一声刮飞了甄文君的皮帽,将头发吹得凌乱也丝毫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