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刻刀散落满地,周围的衙役立刻追了上去。
其实不用追,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一群衙役刀剑出鞘,呼啦一声将马车围住。
被刮掉木匣的雕龙匠抄着手,嘴角噙着冷笑。
站在一旁的青年雕龙匠脸色阴沉,道:“雕龙匠的刻玉刀,不知你们赔不赔得起。”
衙役们一个个横眉立目,其中有个为首的小胡子跟着吆五喝六: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账,连司天监都敢冲撞!大人的刻刀价值千金,倾家荡产你们也赔不起!车里的人都滚下来!你们惹大事了!”
车帘一卷,费材第一个走了下来,随后是十余位身着黑色官服的炼尸官。
“这是多大的事呢,赔不起刻刀是不是要我赔命啊。”费材的胖脸都要贴到小胡子衙役的脑门子了。
一见是炼尸官而且十几位,小胡子衙役直想抽自己嘴巴,连忙点头哈腰的告罪,口称不敢。
他后悔不迭。
多什么嘴呀,早知道车上的也是司天监的人,他肯定连个屁都不放。
人家神仙打架,自己冲上去当炮灰啊。
将小胡子扒拉到一边,费材瞥了眼两个雕龙匠。
“听说雕龙匠的刻刀为寒铁打造,锋利无匹,没想到掉地上就能坏,看来以后得向圣上觐见一番,多给你们北衙拨点经费,弄些好的刻刀,别把龙柱雕坏喽。”
一见是同为司天监的炼尸官,两个雕龙匠也有些意外。
“原来是一群赶尸的。”抄着手的中年雕龙匠嗤笑一声,道:“呦,这不是费材费大人吗,来藏石镇有何贵干呐。”
“赶尸的怎么了,总比你们抹灰儿的强吧。”费材眼珠子一瞪,道:“自然是来办案子!王泰来,你们两个雕龙匠被征召证案,有关秀才杀人一案的线索要如实禀报。”
“费大人得多费心喽,我对案子一无所知,你还是找别人吧,咱们雕龙匠还得抹灰儿去呢,耽搁了龙柱的进程,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王泰来接过衙役收拾好的刻刀,抄着手笑了笑,带着年轻的雕龙匠扬长而去。
徐衍的目光始终逗留在两个雕龙匠的木匣上。
雕龙匠的刻刀十分特殊,大小形状各不相同,有长有短,甚至有弯曲的特异形状,数量总共三十六把。
那一盒子寒铁刻刀,价值一定惊人。
本以为炼尸官发放的装备够丰厚了,没想到比起雕龙匠还是有所不如。
同行的一个炼尸官掰着指头嘀咕道:“寻灵使叫狗鼻子,炼尸官叫赶尸的,雕龙匠叫抹灰的,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听,那打更人叫什么?”
“该不会叫刽子手吧。”徐衍随口说了一句。
费材点头道:“打更人的外号就叫刽子手,都是互相起的诨名,能好听才怪了。”
费材对雕龙匠的蛮横有点出乎众人的预料,当初在司天监总部遇到打更人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气势。
“除了打更人,咱们炼尸官不需要给其他人让路,一群抹灰儿挖石头的,又不管监察众臣,怕他个鸟。”
费材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虽说炼尸官不怕雕龙匠,但徐衍却看出了一些不同之处。
“材叔和那两个雕龙匠有过节?”徐衍道。
“没什么过节,看他们不爽罢了。”
费材见四周的衙役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于是将小胡子衙役拎了过来,让其在前边带路,一群衙役这才如蒙大赦。
回到车上,马车在街上缓慢行驶。
“刚才我对雕龙匠的蛮横你们是不是有些不解,我与他们两个的确没过节,不过,我们炼尸官与雕龙匠却有些过节。”
“这其中的缘由比较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你们在西衙的时间长了即可慢慢知晓,现在只要知道一点即可。”
费材说到这顿了顿,眉宇间现出一股凝重。
“司天监并非同气连枝,分为两大派系,一派为监正大人,另一派为当今圣上。”
众人纷纷低呼原来如此。
其实并不奇怪。
庞然大物般的司天监本就能在大商横着走,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定会出现连皇帝都难以控制的局面。
古往今来的帝王术,最重制衡,这一点徐衍还算了解。
除非是昏君,否则任何帝王都不可能任由一方势力发展壮大。
养虎,是会为患的。
“咱们炼尸官是那一派系呢?”有人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费材没有明说,而是讲了一段司天监的历史。
“最早的司天监,只有寻灵使与炼尸官,负责搜寻修炼资源与处理各类奇诡的案子,后来圣上亲自下旨,扩建了打更人与雕龙匠两大支脉,并且亲自负责两大支脉的重大事宜。”
“很多时候,打更人与雕龙匠无需向监正汇报事务,而是直接回禀圣上。”
好么,这是被一分为二的节奏啊。
徐衍听得暗暗摇头,又一想不对。
雕龙匠还好说,一群苦力而已,可打更人则不同。
人家有监臣之责!
无论炼尸官还是寻灵使或者雕龙匠,可都是臣子的身份,就连司天监的监正,也是臣。
皇帝直接统领打更人,说明司天监已经不是被一分为二,而是给司天监悬了把无形的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