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硕也是福建矿工出身,自然和同样是矿工出身的戚家军有共同话题,加上冯硕还会唱一些闽北的小调,营中的戚家军围着他聊起天来。
这支营的把总姓孙,原来也是一名普通的矿工,在浙江抗倭中立下功劳,被戚继光叙功而提升为了百户。
孙把总是个粗人,觉得冯硕很对胃口,两人就快要斩鸡头盟誓了。
“大哥,嫂子在浙江怎么样了?”
说着说着,自然就谈到了家里的事情,冯硕开口问道。
孙把总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次带信过来,说家里的粮又不够了,老子在外拼命,家里还在饿肚子,这贼世道!”
戚家军营中军令严格,不允许喝酒,孙把总抱怨了一声,吐了一口痰说道:
“浙江的粮价涨了三成,若不是戚大帅待我们亲厚,从不克扣,家里早就饿死人了。”
冯硕又问道:“大哥,家中还是要置办些田产啊。”
孙把总又啐了一口痰说道:“怎么不置办?我在浙江拿命换的赏钱都汇到家里,在杭州府买了几亩水田。这次水灾都被淹了,官府还强行弄什么改稻为桑,逼着我家种桑树,就我那笨婆娘哪里会养蚕啊?”
“那田呢?”
孙把总的脸色黯淡下来,他说道:“卖了呗,不卖就要改稻为桑,如今浙江的桑苗价格已经涨上天了,若是种不上桑苗,官府就要强行低价赎买,那还不如卖了换点粮食。”
孙把总低声说道:“听说买我家田的也大有来头,是京师某个大官。”
“等这边安定下来,还是将婆娘和孩子接过来,以后也别折腾买田了。”
冯硕看着周围问道:“孙把总家都这么辛苦,那普通的弟兄们?”
他打开这个话题,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抱怨起来。
“我家今年都饿死人了。”
“我家那山上的田也要改稻为桑,那桑苗还必须要在官府指定的地方买,十棵桑苗就要一两银子!”
“我家的田被抢了,到官府告状也不受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来,心中充满了对朝廷的不满。
冯硕叹息一声说道:“我在营里听苏先生说过,这当兵打仗是光荣的,往大了说,咱们是保境安民,往小了说,也是卖上一把勇力,给家里挣点银子。”
众人纷纷点头,戚家军的军令严格,但是赏罚分明。
能让士兵这么卖力的,除了集体荣誉感之外,就是因为当兵的这点军饷赏钱。
要不然谁愿意当兵啊。
“可听了诸位老兄的话,也不知道咱们到底保了谁,自家拿命换的银子也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冯硕说完这句话,众士卒都沉默起来。
冯硕唱起了在矿上劳作时候的号子歌,闽北方言本身就和浙江话很接近,营地里的士卒也跟着唱起来,大家都思念起远在浙江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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