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驾驶室。
赖彦龙骂骂咧咧地逼问着同行士兵。
一名训练兵只得回答道:“尖刀队接应完你们,没办法处理一直追击的妖鬼,怕被二次包围,所以……”
“所以什么,咳咳……”
“所以杜淮山提议,以赖教官您的名义发电,请求附近的机炮科新兵,按原考核计划,见信号烟,炮轰青石山口!”
“什么!?”
一旁骑马的常随安与周钟爱听见,异口同声地惊呼。
“杜淮山!!你敢以我的名义,假传军令?!咳……呕……”
赖彦龙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对着外面大吼,也许是气得不轻,最后一口,硬是没憋住,噗呲,喷了出来。
“回赖教官!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留人断后吧,机炮科那些炮弹,不用白不用,我这也算是间接帮他们继续考试。”
挂在车厢外的杜淮山,挠挠头,如实回答道。
“你还敢跟我犟嘴了……咳咳呕……”
“赖教官,消消气,气大伤身!我们也是为了救您啊!”
谭海这一句话,可谓是一炮三响,既关心了赖彦龙的伤势,又统一了战线,模糊杜淮山的错误,甚至把老赖一起拉下了水。
而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两声闷响,天空中破风四起,两道物体高速移动,分别砸落在青石山口附近,延迟了几毫秒不到,轰隆隆!!
土崩石裂,火光冲天。
剧烈的爆炸和飞溅的碎石、木屑,瞬间将一只妖鬼轰碎,血肉横飞,山口很快被滚滚尘土吞没。
训练兵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这火力可比之前他们见识过的迫击炮还要夸张。
两公里外。
山坡上一名身披呢子军大衣的圆脸教官,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山口,点着头喊道:“第五队成绩不错,第二队第一炮要差一点儿,五队榴弹炮口角度再向上调高3度,二队步兵炮向北偏移5度,再放!”
只见。
机炮科两名教官身前,两百多名士兵,正围在十几门榴弹炮、步兵炮与重机枪附近。
按照教官的命令。
五队和二队成员急忙转动摇杆,调整炮口角度,而其余炮兵,则学着他们的射角,进行跟调。
“预备——放!”
砰砰砰砰!
教官令行的那一刻,十数门火炮瞬间齐发,延迟了几秒不到,爆炸声音接连响起,他们隔着三四里外,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青石山,瞬间化作一道连天的火光,大量尘土、树干滚作一团,伴随着尘土飞雪,犹如一道暴起的土龙。
“上弹!预备——放!”
砰砰砰!
……
杜淮山等人回头看着不远处,被炸成一片废墟的青石山口。
他们偶尔还会被爆炸冲击波气浪携卷着的小石子,迸溅到脸上,但没有一个人躲闪,每人的脸上,都带着报仇后的快感。
似乎,这便是他们最后,能为那些死去的战友,唯一所能做的了。
“呕……”
“前辈!!”
左侧运输车驾驶室内,王耀呕了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溅满了大半块风挡玻璃。
何宗态焦急地扶着他的后背,“前辈,挺住啊!马上就要到讲武堂了……”
一旁,之前喊住王耀的年轻巡防兵,泪角湿红,眼睁睁地看着王耀,从鬼人化状态中退出。
“前辈,不要散掉妖鬼之力,这样你撑不住的!!”
王耀摇摇,嘴角不停向外流血,“没用了,我的内脏已经碎了……”
他不过只是刚突破第一档相对阈值而已,觉醒的特技也平平无奇,硬抗着灾祸度二十七以上妖鬼攻击后,本来就是强弩之末。
年轻巡防兵终于忍不住,甚至开始掉眼泪。
何宗态眼眶一热,他听到这句话,刺激更大。
如果不是王耀在最后关头替他劈了一刀,他绝对无法活出青石山。
换句话说。
王耀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不……前辈,你撑住,到了讲武堂,一定会有办法的……呜……”
“别哭了,我这不是把你们一个不落的,全都带回来了么,这就够本了,咳……你们是讲武堂的精英,比我这颗烂木头强,营州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替我,多杀些妖……妖鬼……”
垂死的那一刻,王耀回光返照,用力抓起手中的军刀,一把塞到了何宗态手里。
随后。
带着期待,死去。
周围。
无论是挂在车辆上的,亦或者挤在车内的,所有训练兵均低下头,沉默不语,整片荒原上,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军马的奔蹄,就只剩下,年轻巡防兵,以及,紧握着王耀染血军刀,何宗态的,陨涕。
车侧。
许鸢身子一晃,差点儿被甩下去,杜淮山急忙伸手扶了一下。
她微微颔首,算谢过,却发现对方的异色瞳孔中,晃过一道赤光。
两人抬头一看。
原来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地平线上,青石山一片火光,太阳西落,整片荒原白雪,似被泣血染红,冽风一吹,运输车拖着长影,行渐远去,竟有一种悲凉,残阳战场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