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友大声对他喊道:“本要与你一决生死,但你既然受了重伤,友便取胜,亦是胜之不武。我这便放你离去,可你必须摘下面巾,以真面目示于我面前,如何?”
“呸!”那人怒啐一口:“你和左相乌荻决战时,也曾想过放他一码么?你们这些周人,全都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坏透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猃狁人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
他的倔强反倒是令多友敬佩,他长叹一声道:“你们的左相乌荻是个英雄,不是我不想放过他,实在是他不肯屈膝,和你一样。也罢,漆之战我俘获了你们的屠格王子,又消灭了你们引以为傲的骑兵方阵,今日便当是我还你们的吧。你走吧,我决不追杀于你。”
“你------真的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要地放我走?”黑衣人不敢相信,追问道。
“当然,”多友答道:“你们是来救屠格王子的,他虽为俘囚,但我依然当他是我的朋友和兄弟。虽然国法王命在上,我不能将他放归,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护他周全。转告你们大王,不必为王子的安危担心。”
黑衣人目中噙泪,深深一拜:“多谢!”转身向茫茫戈壁奔去,三两下不见了踪影。多友眼看着他的身影消逝在地平线中,这才转身向南去寻找鄂姞。
眼看着夜幕即将降临,自己已望南走过了杂草丛,都快要到镐水了,还是不见黄骠马的踪迹。多友心急若焚,边走边不停地撮着嘴唇吹哨,希望能唤出自己的坐骑,可是迎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死马,莫非是直接跑回镐京了?亦或是途中又遇到了刺客?-------越想越觉得心悸。
正在他快要绝望之时,忽听镐水岸边的芦苇丛中传出一声熟悉的马嘶声,他不禁心头狂喜,向着芦苇丛奔去。黄骠马卧伏在那里,身旁躺着鄂姞。她清丽的脸庞上沾着血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又大又沉的泪滴,晃晃漾漾的,却不落下,像滚动在洁白花瓣上的露珠。
他心中不由一动:她的眼泪是为我流的么?莫不是担心我的安危?------嗨!我在想什么呢?她可是太后,是先王的女人------可她到底是为什么哭呢?
他的目光落到鄂姞血肉模糊的手掌上,顿时吃了一惊。怎么?她受伤了吗?多友拉过她的手掌翻转来看时,只见一道利刃划开的伤口森然见骨,看来定然是二人在马上争执,鄂姞夺刀,而那黑衣人不肯相让。多友深恨自己一时心软,竟然放走了那个贼子。再见到他,定不相饶!他恨恨想着。
或许是他的动作弄疼了她,鄂姞“嘶”地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直直地盯着他:“你------回来了?”
“娘娘,您受伤了?”多友关切地问道。
鄂姞心中一暖,背过身去,强行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我见那人又拔出匕首,生怕他对你------对我不利,就去抓住刀刃。没想到,利刃割入手掌,真的是很痛!”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多友有些哽咽,虽说他也吃不准鄂姞握刀的举动到底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但这一刻,他还是打心底里觉得感动。眼见鄂姞掌心的伤口触目惊心,他迅速扯下袍服下摆,在她手腕处缠死,以迟滞血液流动,这才说道:“娘娘,末将这便替您包扎伤口。”
他先用水壶里的清水替鄂姞清洗伤口,再敷上随身治刀箭外伤的金创药,接着再用布缠紧伤口。做这一切之时,鄂姞坐在他身前,无论有多疼,都咬紧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倒让他好生佩服。她的身子斜斜向后靠着,发丝轻扬,整个人如一泓秋水,微拂人面。无错更新@明月初照,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眉眼发梢都镶上了薄薄的银色,犹如笼上了一层轻纱。秋风将她的裙裾轻轻鼓起,像是在飞------
“好了吗?”鄂姞。
二百零八相守
一声轻问,将他从浮想连翩中拉了回来:“哦,好了,好了!”多友一面应着,一面又撕下袍服下摆的一大块,左一层右一层地将鄂姞受伤的手掌包扎好,再细心地打上一个结。
“这是什么药?感觉药效挺好的!”鄂姞敷了药,只觉方才还火烧火燎地疼痛的伤口微微发凉,极是舒服,不由赞叹地问道。
多友晃了晃手中的玉盒:“这个么?是阿虎送我的,每次出征或是狩猎,他怕我受伤,总巴巴地打发人送一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