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楚人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在他**队之上。里头的残兵从里向外冲杀,外头的拼死力救援主公,杀了一个时辰,周兵渐渐落于下风。
召伯虎在山头上紧张地注视着山脚下的一切,突然抬起手,下令:“鸣金收兵!”
好在令尹的军队立足未稳,只想着救回楚王父子,并没多大心力追击。双方各自收兵,楚军在离铜绿山以南二十里外扎营,一时两方进入相持。
大战之后的古战场,狼烟尚未散去,遍地鲜血,残阳如血。遍地都是狼藉的人与马的尸体,多数都不是完整的,走几步就能踩到一段残肢,或是马的断腿。死一般的寂静,间或传来一两声濒临死亡的呻吟声。
召伯虎的鞋履已被地上的鲜血浸染透了,脚趾黏乎乎的,十分难受。姬胡的小手紧紧拉着他的一只衣袖,眼中满是恐惧与惊惶。
召伯虎用力甩开他的手,低声喝道:“你是害怕了吗?”
姬胡惶惑地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
“你是太子,将来的万民之主,护天下,守四方,还不知有多少硬仗要打?这样就害怕了,能成什么事?”召伯虎的语气十分严厉。
姬胡擦了擦眼角,倔强地抬起头:“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还是个小孩子,肯定会害怕的。你这哥哥也太严厉了,我都看不下去!”姬多友远远地瞅见这场小风波,缓缓走进来打抱不平。
“胡弟算好的了!”他摸摸姬胡的头,安抚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看见家里杀羊都哭了好一阵呢!”
召伯虎也是见好就收:“我召氏男人自幼承教,担当社稷重责,所以对他严厉了些!”
“那是对你这个嫡子吧?他一个庶子,将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可,何须如此苛求?”
“那是那是!”召伯虎与姬胡对视一眼,赶紧岔开话题:“军队损失如何?”
姬多友长叹一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点了点数,伤亡近万,兵车损失一半,现在不足二百辆了。能勉强维持现状就不错了,别指望主动进攻楚营了。”
他愤然将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地上,怒道:“本来已经可以射死楚王了,被申侯这么温言软语浪费时间,结果被楚国的援军赶上,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战机!你说,他是故意的么?”
多日来与召伯虎相处,两人关系日渐亲密,说起话来也是渐渐不避嫌了。召伯虎只是淡淡一笑:“你我都是远来之人,打完仗便要回去。可申侯不同,他还得在江汉这一带繁衍生息,还得和楚人共一方水土。即便杀了楚王,只要楚国不灭,他可就成了楚人世仇了。”
“这么说,他还真是故意的?”姬多友瞪大了眼睛。
“你看看鄂国吧!当年跟随昭王南征,为人先驱,被楚人恨入骨髓,如今可不就国破家亡了,鄂侯被悬首示众。江汉诸姬,哪个心里不打怵?说来说去,还是我周王朝现今没有灭楚的实力,至多只能打疼它,消停几年罢了!”召伯虎话语苍凉,满是无奈。
一时无语,陷入沉默。末了,召伯虎远望着西沉的落日,喃喃自语道:“诸侯们各有各的算盘,谁又能与我周王朝共担风雨呢?”
秋蓼宫外,番己扶着獳羊姒的手,身后跟着宫女季桑举着个托盘亦步亦趋。她面色凝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脚下步履匆匆,似乎很急。
“王后娘娘,大王有吩咐,谁也不见。”宫门外的内侍伸手要拦她,被獳羊姒狠狠一个耳光打在脸上,吓得跪地求饶不止:“娘娘恕罪,实是大王的吩咐,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瞎了你这奴才的狗眼,王后娘娘乃后宫之主,这王宫之内,哪里不能入了?”獳羊姒还待责骂,番己心绪难平,喝止道:“罢了,赶紧去找大王要紧!”
“诺!”
内寝殿,纪姜正半倚在榻上,腹部隆起老高,看起来产期将近。周夷王正坐在她面前,哄着她吃一块甜瓜。
“表哥,我不想吃嘛!吃了说不定又要吐的!”纪姜的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
周夷王柔声劝慰道:“吐了也得吃啊!便是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啊!这是刚新鲜摘上来的,又脆又甜,保管你爱吃。”
“那------表哥你喂我?”
“好好好!”姬燮正拿起一块甜瓜要往纪姜嘴里送,番己只觉心里堵得慌,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