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依旧在滔滔不绝:“我楚国立国不过五里,如今之方天下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楚国不欠周王室的。世子请思之,自昭王南征溺毙于汉水以来,周王室可有能力再次征伐我楚国?”
曾文白了他一眼:“如今天下四夷躁动,西六师防御猃狁,成周八师镇抚中原,震慑淮夷,自是顾不上你们楚国了。”
“世子既然明白,为何不与我楚国结盟,一起对抗共同之敌呢?”
“汝此言何意?”曾文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哈哈哈……”中年人一阵大笑:“世子方才所立何誓?这么快就忘了么?”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如何能忘?”曾文恨恨道:“只是我**队此战已损失殆尽,又失了铜绿山,今后国力只怕会江河日下,无力再与鄂一战,如之奈何?”
“世子何需如此悲观?世间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亦有得。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那鄂国灭番国,吞铜绿山,看似不可一世,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该走下坡路了。小周王意图中兴天下,岂容他鄂国如此横行无忌?江汉诸姬,心惊胆战,能不抱团取暖以共抗强敌?但有机遇,鄂国之衰便指日可待了。”
一番话说得曾文振奋不已:“如此,我答应特使便了。只是口说无凭,何以为证?”
中年人思忖一阵,从贴身皮袋中摸出一物双手递了过来,神态十分恭谨。曾文将丝绳一提,此物在阳光下赫然闪烁出奇异的光芒。端详之下,却是一只铭文交错的淡黄色椭圆形玉璧。
曾文慢悠悠地端详着问道:“玉璧铭文,是何文字?”
“此乃我王信物,籀文阳刻。”
“好!这信物我收下了。他日有人持此物前往丹阳,还望楚王莫要不认帐的好!”
“那是自然。世子归国,路途遥遥,保重!”
“特使保重!”
数日后的鄂城,长街上张灯结彩,男女老少身着节日盛装,箪壶送浆,准备迎接远征铜绿山归来的勇士们。人们唱啊,笑啊,全然忘却了这次胜利的代价,是以做为前锋的三万人马的牺牲换来的,还有他们阵亡的大将军和失踪的世子。
是啊,胜利可以让不相干的人忘记了失去,因为他们本来也没有失去,自然就不会有悲痛。可对于另一些人则不然。
凯旋的车马队伍将鄂侯驭方的华贵辎车簇拥其中,但他本人却不在车中,而是乘坐一辆不起眼的密闭辎车驶入了城西北的大将军府。
府门前一块半人等高的汉白玉碑石上刻着“国之柱石”四个大字,那是出征铜绿山之前自己亲手写下的,又请高手匠人镌刻于石上,立于将军府门前,以示尊宠。朱漆大门的额匾上挂着白幡,府门内隐隐传来低低的隐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