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正厅大屏,再穿过头顶一片蓝天的幽深天井,进了一座静穆宽绰但却更为幽暗的石室,便是寻常臣子根本不能涉足的卦象藏室。
室内三面石墙三面帷幕,中央一张香案,两列四盏铜人高灯,六张宽大书案,静谧如同山谷。
鄂驭方与淮庆君臣拜罢香案堪堪坐定,一个须发霜雪布衣竹冠的老人从深处过来肃然一躬,便走到东墙下向胸前石壁一摁,一面与墙一般大的帷幕无声地滑开,整齐镶嵌在青石板上的一排排卦象赫然眼前。
老人对着石板高墙又是肃然一躬,双手捧下头顶石板格中的一面龟甲,仔细卡进了一张与人等高的带底座的大木板。
老人方得回身,已经有两名年轻吏员将木板抬到了大厅正中。
“卜人禀报君上:此乃九月正日所得钻龟卦象。”老人用一根苍黄细亮的蓍草在三尺之外指点着裂纹奇特的龟板:“龟纹九条,间有交错,指向方位全然不明,无从判定吉凶也。卦象推前,请君上细加参酌。”随着卜人吩咐,两张大板同时推到了鄂驭方案前。
鄂驭方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也看不出龟甲裂纹与曾经见过的龟卜卦象有何异同?
不禁皱起了眉头:“太祝与太史令学识渊博,可能看出此卦奥秘?”两颗白头一齐摇动,异口同声一句:“臣等多次揣摩,无从窥其堂奥。”
“丞相以为如何?”淮庆心中惴惴,此卦乃是改立世子前的最后一步,正因为事关重大,接到卜人
“卦象吉凶存疑”的报告,君臣二人不敢怠慢,亲赴卜室察验。他端详良久,饶是自诩杂学渊博且对文王《易经》揣摩甚深,然他却对眼前这令人目眩的纹线看不出些许头绪来。
大凡龟卜甲板,纹线最多三五条,大部分都只有一两条,其长短,曲直,指向及附带裂口,大体都有千年传承的卜辞作为破解凭据,多识驳杂者往往都能看出几分究竟来。
然则目下这龟板裂纹竟多达九条,长短不一且偶有交错与裂口,闻所未闻。
淮庆正在沉吟无语,却见老卜人盯着卦象,嘴角抽搐了几次,心下猛然一亮,趋前深深一躬:“老卜人乃殷商卜师之后,累世掌卜,敢问可曾见过此等卦象?”依他原本的谋划,若老卜人也回说不知,便动议此卦为
“乱卦不解”,如同
“乱梦不占”一般。
“老朽遍查国藏卦象,此卦恰与当年殷纣王伐有苏部落之卦象一般无二。”老卜人一开口语出惊人,众人听得大皱眉头。
淮庆也是心下一沉,深悔自己不该多此一问。殷纣王是亡国之君,此等异卦现于他身焉能有吉兆?
然素来只爱读《太公兵法》而生疏于史迹的鄂驭方却陡然振作拍案:“好!参卦也是一法。那副卦象可在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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