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公子鲢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白净少年,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锻造了他从容优雅的气质,宫中侍婢私下交口称赞过:「咱们的小公子端的是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一般。」
可今日,这粉雕玉琢般的清俊公子却哭倒在夷夫人怀中,罕见地情绪崩溃了。半晌,才哽咽道:「父侯怎的这般狠心?他平日里那般宠爱母亲,怎的王使一来,他便变了一副嘴脸?竟然……要休弃母亲!这……太狠心了!」
「鲢儿呀……莫要怪你父侯,他也是没法子呀!」夷夫人的双眼已哭肿得如两个熟透的桃子,却仍然耐着性子安慰儿子:「你舅父杀了王弟,闯下大祸,天子这是逼你父侯做个取舍。是做大周的忠臣,还是和你舅父沆瀣一气,做周天下的叛贼?你父侯也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鄂国民众,才不得不休弃于我的!」
鄂鲢虽年幼,但毕竟是在权力中枢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对于王权的至高无上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虽然伤心,但在内心里还是理解父亲的无奈,可母亲也真的是太委屈了……
末了,他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舅父既叛了周,王师肯定要去征伐的,夷部山地已不安全,母亲离开鄂宫,将往何处安置?」
「你放心。」夷夫人欣慰地抚了抚爱子的背:「你父亲还是心疼我的,毕竟多年夫妻。我这便前往枣林别宛,那里离鄂城不过百里之遥,咱母子还是相见有期的。」
「嗯。」鄂鲢郑重地点点头:「母亲好生保重,一旦有机会,儿子定会接回母亲,早晚尽孝。」
「只要我儿好好的,母亲做什么都无所谓。」夷夫人又是涕泪纵横,在场侍从无不泪垂……
日方昃时,一队上百人的内侍与护卫簇拥着一辆飘摇着两色纱帘的宫车辚辚驶出鄂城北门,望着北面的官道而去。赶着黄昏时分进出城门的国人们只要鼻子没问题,都能嗅到宫车内隐隐传来的阵阵馨香之气,不由悄悄议论。
「看!这就是被国君休弃的夷妇,该!若不是因为她,世子怎会到现在都杳无音信的?」
「咱国君还算是个明白人,好家伙!连天子的亲弟都敢杀,这些夷人真是胆大包天,喂不熟的狼崽子!若不休了这女人,咱鄂国的城池还经得起王师几次讨伐?」
或许是怕主子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徒增烦扰,驭手扬鞭正待抽下,忽听车内传来夷夫人坚定而清亮的喝声:「慢着!休要加鞭,缓缓而行!」
「主子,可是……这些话太难听了!」
「难听又如何?心不动我自岿然不动,不要让鄂城人觉得本夫人是落荒而逃的。」
「诺!」
驭手好生敬佩,放下鞭子,缓辔而行。
秋日的晚霞便如这个多彩的季节一样地斑斓,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下变幻出绚烂的颜色。然青灰色的砖土夯筑的城墙却沉静肃穆地如同一口枯井的井沿,又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已直不起佝偻的腰身。城墙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孤独地伫立在瑟缩的秋风之中,凝望着远去已如蚁群大小的车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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