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鄂鲲已是声泪俱下,哽咽不能成声。鄂驭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段往事本已沉淀在记忆深处,忽地一下被儿子血淋淋拉到眼前,一时让他手足无措。
鄂鲲继续述说着:「母亲当了首饰,好容易雇了车子来到铜绿山找你。可是……」他苦笑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
泪眼迷蒙中,鄂驭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辆辚辚疾驶的黑篷辎车……待他得到消息赶到铜绿山下时,只在土长城下看到了烟尘鼓荡的那辆辎车,他飞马迎上凌空跃起,硬生生在黄尘飞扬的原野勒住了没有驭手而任性狂奔的两匹烈马。
当他颤抖着拉开车窗帘布时,惊讶得不知所措——车中一片血红,飞溅车厢的鲜血与散乱纠缠的红裙裹着一张苍白如雪的面孔,分明死人一般。车厢一角,蹲着一个小小的孩儿,那就是幼时的鄂鲲……
「你快别说了。」鄂驭方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寡人懂你之意,因为你母亲之死,所以楚国公主你断然不肯娶,是也不是?」
「难道父亲到了今日,竟然半点悔意也无?」鄂鲲突然愤怒大吼一声:「真正害死母亲的,是你!」
「你这个逆子!」鄂驭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个耳光重重地掴在了儿子脸上。
鄂鲲的左脸顿时肿起老高,耳中一片嗡鸣之声,却依然倔强地直视着父亲愤怒的双目:「母亲那是身孕血崩啊!若非召公所带之太医,定然当时一命呜呼。可是你是如何对她的?宫中流言四起,说母亲流落民间之时曾被楚国乱军掳掠**,所怀身孕不定是谁的。还说她是故意惊马以打掉孽胎……母亲百口莫辩,心中郁结,再也下不了床……」
「可是父亲您呢?」鄂鲲擦干脸上泪痕,忿然道:「你相信那些流言,根本不肯听母亲的一句辩白。其实你只要看一下她的
眼睛,便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可你偏偏不肯!周公得知母亲命不久矣,巴巴地要把女儿嫁你为继室,你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到了这地步,你自己扪心自问,我的母亲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好好好……」鄂驭方激愤地不住点着头:「寡人竟然不知,这么多年,你这心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委屈?做寡人的儿子,可是太委屈你了!难道做不成世子,你便恼羞成怒,伙同外人来算计你父亲,陷害你的父族家国么?」
「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鄂鲲冷冷一笑:「在你眼中,妻儿姐妹都只是可以用来图利的工具。为了一座铜绿山,先搭上亲妹,再押上亲女,我这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沉默,大殿内是落针可闻的一阵沉默,犹如一座高山压来,教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还是鄂驭方首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倨傲:「这么说,楚国这桩亲事,你是打定了主意抵死不从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