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四百七十八隗多友之死山头上狼皮大纛旗急速摆动,号角战鼓连绵响起,四面原野顿时沸腾起来。草原各部铁骑一队队飞出,顿饭之间在土长城以北列好了横贯谷地的一道大阵。阵前一杆九头狼旗迎风招展,旗下便是头顶盔甲身披黑色金丝斗篷,须发灰白的东猃狁王金兀都。周军大阵隆隆压来。堪堪一箭之地,戎军明明是万千强弩引弓待发,却是一箭不射任由周军轰轰走来。走着走着,将近半箭之地,隗多友一声令下:他端详有顷,突然哈哈大笑,天月剑一指高声喝问:隗多友一声冷笑:金兀都马上一揖:隗多友冷冷一笑:金兀都喟然一叹:隗多友天月剑一举,大喝一声:周军红色海潮般呼啸卷来。金兀都一挥手,身旁裨将令旗一劈:阵前万千箭雨齐发,长箭暴风骤雨般迎着周军倾泻而去,两翼铁骑尚未杀出,周军浪潮已经哗地卷了回去。裨将一声惊喜的喊叫:金兀都冷冷一挥手:周军又退回了土长城内。身中八支大箭的隗多友被抬到行辕前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粗大的长箭几乎完全穿透了他已经单薄精瘦的身躯,兵士们不敢将他放上军榻,只有屏住气息将他抬在手里。一圈大将围着隗多友,外面红压压层层兵士,人人浑身颤抖全无声息。隗多友终于睁开了眼睛,费力地喘息着挤出了一句话:大睁着一双深陷的眼睛突然摆过头去,永远地无声无息了。大将们哗地跪倒了。兵士们也层层海浪退潮般跪倒了,软倒了。在这一刻,周军将士们才骤然发现,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将军对于他们是何等的重要。若没有他在最后关头的非凡胆识,谁能活到今日?周军早就在人相食的惨烈吞噬中瓦解崩溃了。次日清晨,一面写有血红的字的大白旗高高挂上了中央金鼓台。一万余名劫后余生的周军缓缓拥出了土长城。在原来两军的中间地带,戎军列成了两大方阵,中间是宽阔的通道。周军沉默地流动着,流向了帐篷林立的草原深处。戎军没有欢呼。降兵没有怨声。整个战场一片沉寂。北方深秋时节,大河边的官道上,一队数千甲士组成的战车马队正迎着凛凛北风缓缓行进。铅云低垂,万物萧瑟。极目远望,两旁的两土岭,黄土坡漫漫无际,直接天穹;衰草枯杨在风中瑟瑟颤动,喑呀之声有如低低呻吟。几十丈宽的大河水面再无往日之激越跳荡,残阳照着冰封的河面,宛若血珠滴于霜刃之上,令人望去更生荒寒畏惧之意。当头一面字旗下,一辆高大些的战车上正站着青年军官姬伯颜。望着因天气而日渐迟缓的行军队伍,他是心急如焚,时不时派出斥候在队伍前后催促加速。姬伯颜没有随隗多友的大军一同陷入草原诸部的合围圈,而是被隗多友打发回孤竹城外的辎重营押运粮草。看着乌沉沉的天空,伯颜又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个下午。当听伯颜提及孤竹被围这盈月有余期限内,燕国方面并未运来一粒粮食时,隗多友心中顿时有些不安,转身吩咐道:伯颜在马上一拱手。隗多友断然下令道。伯颜想起一事:隗多友思忖了一番,决然道:伯颜掉转马头,带着十人队望着来路奔去。然而一切如冥冥中所料,伯颜回到孤竹辎重营,得知燕侯只运来一万石军粮,且已被守营的五千人马消耗了两千余石,所余不过七千余石,如何够得五万军士一月所需?万般无奈,他只能带着十人队继续前往朝歌求助。然而,当他到达朝歌之时,这座曾经无比繁华的殷商旧都正因为粮仓大火和当年歉收而陷入空前的饥馑之中。饿殍遍野,白骨当道,朝歌城内外举目荒凉。城外的隶民逃亡了一大半,城内极度缺粮的国人只能走进了四面深山,扒树皮,挖野菜,徒手狩猎,许多人过起了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穴居生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卫国原本尖锐的殷商遗民与姬姓国人之间的矛盾空前爆发。街市上商人不敢开市,平民国人趁机劫掠商贾富家,公室贵胄与外国使节倒变得比寻常平民更加危险可怜。若不是卫相公孙禹倾尽卫国府库从宋齐两国购得十万石粟米,朝歌几欲成为焦土矣!如此情形之下,焦头烂额的卫国君臣莫说是应伯颜所请派出援军,便是连他及手下十人队的日常饮食供给都顾不上了。好在伯颜与几名属下身手矫健,爬树堪比猴子,奔跑可追野羊,逃命可躲苍狼豹子……到了后来,便如野人一般抓起一条山蛇能地撕开蛇皮将血肉生吞。他们在郊野穴居,每天总些打到些许猎物,不是一只兔子一只山鸡,便是一只半只野羊。在公孙禹带着十万石粟米回到朝歌,城中形势稍稍稳定之后,伯颜又来卫宫向卫侯和请求援军以解边军之围。他还记得当时卫和是如何的一脸难色:伯颜也明白卫和所讲并非推托之辞,但职责所在,总不能眼看数万袍泽陷于重围而不顾吧?他是再三恳求,甚至抬出天子诏命:如此,卫侯和沉吟半晌,这才勉强答应以四千朝歌守军交由伯颜带领,再加上原先孤竹城下镇守辎重营的五千卒子,勉强凑得近万人马,前往土长城援救。至于粮草嘛!只能带足一万人十日所需,其余便管不了了!望着这拖拖沓沓的行进队伍,伯颜是一声长叹,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无奈。这些老爷兵,和精锐的边军骑士根本不在一个层级,靠他们能突进重围吗?靠他们能战胜如狼似虎的草原飞骑吗?不可能的。可是,他毕竟是王师之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的宿命……一声锐长的呼唤刺破了被寒风凝滞的空气,一辆华贵的青铜轺车从来路疾驰而来,车上立着的正是卫相公孙禹。伯颜心中一颤,迎上前去胡乱施了一礼道:应该不是好事,伯颜心中暗自思忖道。公孙禹气喘吁吁下得车来,也顾不上回礼了,正色道:伯颜心中一凛:这句话是本能脱口而出的,毕竟曾作为相府门客的他,对于卫侯和与隗多友昔日的恩怨纠葛是有所耳闻的.公孙禹心思敏锐,赶紧上前解释道:伯颜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怎么也不敢也不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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