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花了整整十年,耗费百万两之巨才完工。
徐阁老今年提前退休,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座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退思园,也绝对起了莫大的作用。
所以他一回乡,就住进了这座园子,至今仍未出门一步。
此时,徐阁老正在与访客泛舟湖上。
湖中荷花盛开、清香扑鼻。四面花圃水榭、石桥漏窗,端得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那访客四十多岁,方面阔口、相貌堂堂,颌下三缕长须,双目神光湛然。似是习武之人,又具文士之气,看上去煞是不凡。
“存斋公,镇山公和清癯公的信您也看了,可否相信本人一次?”
徐阁老头戴方巾、身穿鹤氅,一副悠游林下的富家翁打扮,那张总是看不出喜怒的脸上,神情却有些凝重。
“丹阳大侠之名如雷贯耳,何况又有朱、刘二公的亲笔信为证,老朽岂有不信你的道理?”
那丹阳大侠正是大名鼎鼎的邵芳,跟所有人都能做朋友的邵大侠。
邵芳闻言一喜,沉声说道:“那就请允许本人,为存斋公东山再起奔走。”
“只是老夫屡番上表请辞,方得恩准致仕。这才离京不到俩月,就又活动着想要起复,难免让人耻笑啊。”徐阶微微摇头。
“现在起复确实太急,但此事要办起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邵芳笑笑道:“哪怕本人即日赴京,只怕明年这时候,存斋公才能接到起复的诏书。”
“存斋公要调养身心,一年时间足够了吧?”邵芳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徐阶,想窥探出他真实的想法。
可惜,徐阁老的段位实在太高,此时面上古井不波,阴重不泄,怎会让他看出心思?
徐阶只不动声色反问道:“大侠不辞劳苦,为老夫奔走谋划,不知想要得到什么?”
“事若不成,算我白忙。”邵芳号称大侠,自然有一说一,不会云山雾罩。“倘若侥幸成功,还请徐家助我丹阳邵家,顶替陆氏在九大家中的席位。”
“哦,什么九大家?”徐阶双目寒光一闪。
“哈哈哈哈!”邵芳放声大笑起来道:“存斋公真是太谨慎了。罢了罢了,现在谈这些都太早,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打消存斋公的疑惑而已。”
“等到事将成时,咱们再谈不迟。”他自信满满说一句,看向徐阶道:“横竖不损失什么,存斋公何妨试上一试?”
徐阶沉吟半晌,方缓缓道:“兹事体大,委实难以立决。大侠热情而来,老夫当盛情款待,还请在寒舍多盘桓几日,让老夫好好想想。”
“好,本人等存斋公三天。”邵芳点点头。心说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此时,小舟靠岸,邵芳便先行告辞了。他交游广泛、业务繁忙,怎会陪个老头子下棋唱戏浪费时间?
“三天后再来听存斋公回话。”
“走好不送。”徐阶微微一笑,目送邵芳的身影,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径中。
这才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湖畔的水榭中。
水榭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闭目冥想,正是那庐山先生胡直。
胡直身为王门江右学派的主将,年初灵济宫讲学后,便回了苏松继续弘扬江右心学。
此番徐阁老返乡,胡直这才暂停了讲学,过来陪他散心,谋划下一步的机宜。
胡直除了可以‘心造万物’外,还是嘉靖进士,官至福建按察使,深得徐阁老倚重,事无不与之言。
徐阶便将方才邵芳的来意,讲与胡直。
庐山先生听完,确定自己耳朵没有问题后,便放声大笑起来。
他不停的笑,捧腹大笑,只觉自己几十年来游宦讲学、四海为家,也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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