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像是拿着一支笔在笨拙的对照名画勾勒,按图索骥的下场要么好要么坏,中间要看的,五分约莫都是运气。林羡现在什么都不想,她只希望自己的运气是好得那一类。
尽管活到九岁,除了最开始的那四年,她的运气糟透了。
“阿羡,我喂好了鸡了。”林靖从院子里跑过来,一张脸红扑扑满溢着笑。小黄的断腿好的快,早就下了夹板,此刻欢快的跟在林靖身后。
昨天晚上林靖从杂物房里找出一副围棋,得知林羡会下,便缠着她要她教。现在刚学会,对什么都新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的和林羡下棋。
好在林羡为人很耐心,且林靖也学的很用心。
他对什么都很用心,这个是林羡清楚的。从各类事情上都能看出来,比如写字,比如打拳。林羡并不知道林靖打拳是个什么路数,只觉得他打的很好。起码那马步一扎小半个早上都不带动弹的。要林羡来,她觉得自己必然脚软。
林父曾经教导林羡,无论什么事情,聪明也许是要紧的,但是最要紧的其实是恒心。
小五就很有恒心,这是很好的,林羡想。
院子里阳光大盛,小鸡仔们跑来跑去,刚出生时候的嫩黄绒毛渐渐被深色的羽毛代替,只不过老母鸡依旧十分尽职尽责的将它们护养在自己的羽翼下面。
正月里是来来往往最热闹的时候。不为别的,互相拜年是一件大事情。亲戚多的人家,就算一天中午晚上拜两家也要到正月十五都堪堪才算完,不过放在林家就简单很多。
林羡暂且将萧祁文正月里带过来的那一份家书算做了表哥来拜年,以此了结了家里空空荡荡的局面。
只不过她一向也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林靖与她做伴,两个人在太阳底下下棋,亦或是练练字。林靖偶尔会与她说一些那么多年苦难里头的趣事,说人牙子遭了报应的事情。诸如缺德事做多了,而立之年就早早病死这一类。
“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听见别人说这世上有神灵,也偷偷的求过,她们说有菩萨,我就求菩萨,后头说还有什么玉帝,天帝?我也求,人牙子亏心事做多了要去庙里上香,我也跟着偷偷跪过,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要打要骂的时候,照样还是打骂,人牙子在慈悲心肠的菩萨面前说了要一心向善,然而回来一棒子打死一个小孩儿也眼睛都不眨一下,从那以后我就一点儿也不相信菩萨亦或是他们说过的其他神仙了,”林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很平静,像是说着阿猫阿狗曾经遇见过的很寻常的事情,“好在我遇见了你。”
他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意来,神色很害羞的捏住林羡的手,“遇见阿羡以后,我虽然还不很相信,但是又有一点点相信起来了。”
如果真的没有神仙,怎么偏偏就给他这么好运呢?他不再是小五,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户籍,自己的家。从前那些回忆虽然还冷冰冰的仿佛昨天,然而现在他坐在太阳底下,暖意融融,和阿羡说着仿佛别人的事情。
林羡却给他说的眼睛泛酸,红红的难受的紧。
“我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哭让你难过的。”林靖说,抬手帮着林羡擦了擦眼泪,指尖暖意融融的。
“我知道呀,”林羡哭着哭着又笑起来,她将手放在林靖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很温柔的抿了抿唇,“都过去了。”
无论是林靖曾经的遭遇,还是她曾经以后后半辈子孤零飘落,都过去了。
正月初六以后,街上的摊贩虽然还没有都出来,但是有自家铺子的多半都已经开了。偶尔也有一两个农人带着家里的菜来买,就算是慢慢悠悠过来的,早已经过了早市的时间,因为物以稀为贵也总被抢得干干净净。于是再照着原路悠悠闲闲的回去,第二天差不多的时候又来一趟。
肉铺如约初六后便开了,林靖带了定钱过去定了几具猪胰,另外还要了几块肥腻的猪肉,专门用来熬油,这是林羡特意嘱咐的。
一半用来给自家添油水,一半她有另外的用处。
药铺那边因为去的次数多了,已经很熟悉。小伙计一见林靖,就问他,“是不是还要上次那几味药材?”
“对,分量减半就好,除去这个还要一点桃仁,也不用很多,二两就好。”
要买的分量都是在家里的时候都算好的。伙计很利落的应了一声,快手快脚的将东西准备妥当,用油纸包裹好了以后递给林靖。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