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青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会儿想起跟君遇的那场争吵,咬牙切齿地气一阵;一会儿想起黎家主仆对“青儿”这个名字的敌意,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些什么,只是没来由地觉得焦躁,翻来覆去总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如此这般一直折腾到了二更时候,她终于认命地选择了放弃入睡,起身披衣出门。
细雨绵绵的夜晚格外静谧,府中守夜的人也不知在哪里打盹。青儿一路走出来,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于是她放下了心,只管信步乱走,没一会儿就沿着那弯弯曲曲的小径走到了尽头。
这院子确实有点儿小。堂堂郡主屈尊住在这种地方,难怪会觉得憋闷委屈呢!
青儿正自感慨,忽然听到前方屋子里有人说话,似乎正是黎峥嵘的声音。
“这倒有趣了,难道她也睡不着么?”青儿心下疑惑,忍不住迈步走了过去。
正要敲门,却听见黎峥嵘“嘤”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总说让我等着,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明天一定去见他!”
另一个人有些不悦地开了口,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就这么着急见他,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君遇真有那么好?”
青儿心头一凛,脚下险些滑倒。
幸而她终于还是稳住了,又听到里面黎峥嵘的声音怒道:“我当然不愿意多等!当初你跟我合计杀黎青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等那贱妇死了,遇卿的心里就容得下旁人了,到时候你会帮我想办法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你看看现在——现在黎青岑倒是死了,可是遇卿的身边又有了别的狐狸精!再等下去他迟早被那只骚狐狸给吃干抹净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嵘儿!”男人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不能这样见识短浅!如今君遇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此时下手为时尚早!至于你说的那个狐狸精——你完全用不着担心,她已经走了!”
“走了?!”黎峥嵘大为诧异。
男人笑道:“如你所愿,昨天夜里君遇在黎青岑死的地方喝了大半夜的闷酒,今日一早就把‘狐狸精’撵走了!这两天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应该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你再耐心等等,最多两三天……等他彻底崩溃以后,才是你最好的出场时机!”
屋里静了下来,黎峥嵘久久没有说话。
青儿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拼命忍住逃跑的冲动,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不敢漏听任何一丝动静。
许久之后,黎峥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再信你一回也无妨,只是……那个狐狸精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敢保证她不会去而复返?”
男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本名不知道,君遇只肯叫她‘青儿’。”
“是她?!”黎峥嵘的声音骤然拔高。
“你见过她?”男人似乎来了兴致,声音却还是那么不急不慌的。
黎峥嵘顿了一下,慌忙否认:“当然没有!”
她否认得这样快,男人反倒更加不信了:“真没有?朕怎么觉得那个‘青儿’多半在你这里呢?你一天往公主府那边去转好几回,顺路捡个人回来也不稀奇,是不是?”
青儿听到此处,终于确认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在京城里敢自称“朕”的,除了柳静安还有谁?
谁能想到,大周明贤郡主黎峥嵘,竟然跟窃国篡位、几乎屠尽大周宗室的柳静安早有勾连!
这时黎峥嵘似乎有些气恼,没好气地接着柳静安的猜测反驳道:“乱讲!我捡个女人回来做什么?”
柳静安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暧昧:“原来你不会捡女人,只会捡男人回来?”
“我当初就不该捡你这个混蛋!”黎峥嵘斥了一声,似愤怒又似娇嗔。
之后传出来的声音就有些不堪入耳了。一阵嘤咛过后,柳静安喘吁吁地道:“说真的,她若在你这儿,你可不许藏私!君遇的口味刁得很,一个青楼女子能得他盛宠这么些天,一定有其过人之处。我若不能一亲芳泽,岂不是终身之憾?”
“依我看,没能拿下黎青岑那个贱妇,才是你的终身之憾吧?”黎峥嵘冷笑了一声,语气中有些酸意。
柳静安低笑:“我不是有你嘛!君遇的红颜知己,南疆未来的女主人——这滋味儿岂会比黎青岑那妖妇差?”
青儿知道不能再听下去了,忙屏住呼吸,慢慢地站了起来。
谁知便在此时,身后的花影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腰上传来一阵剧痛。青儿尚未回过神来,人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拖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那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