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丝鲜亮,兴许能给她们余生带来些许的慰藉。
程箴那边的事情还没确定,程子安没法对她们说以后的安排,要是落空,就是白高兴一场。
“钱给了你们,你们怎么花都行。不过,财不外露,你们要保护好自己。我教你们一招,要是平时能赚到些零用,这个钱就能正大光明拿出来花了。有了钱,在家中就有了底气,可以说不。”
程子安还想给她们一些人生建议,最终咽了下去。
彼此的境遇不同,建议不如真金白银的帮助来得实际。
惟愿她们姐妹有了这些微不足道的钱在手,会长出一些勇气。
不敢说对抗这个世道,至少能对抗她们从出生时,就定好的人生路。
莫草儿与莫花儿紧拽着金锞子,一瞬不瞬望着程子安,怔楞感激不安各种情绪交错。嘴唇动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月色下的她们,瘦弱而无助,眼角静静有泪滑落,埋首抽动着肩膀,哭都懂事克制,怕引起旁人侧目。
莫柱子带着莫贵子走了过来,程子安迎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笑着逗起了莫贵子。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程子安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停止,便对莫柱子道。
莫柱子说好,莫草儿上前接过了莫贵子背在身后。程子安与她们扬手道别,她与莫花儿一同默默走在了他身后。
莫名其妙的莫柱子,挠挠头跟了上前。
程子安顿了下,终是没说什么。
她们送他归家,这是她们唯一能做出的报答。
到了程家门前,姐弟四人等到程子安进了院门,莫花儿扶着莫草儿背上的莫贵子,莫柱子跟在最后,结伴离开。
程子安静默片刻,转身进了灯火通明的屋子。
崔素娘听到动静走出来,问道:“谁跟着来了?”
程子安答道:“柱子他们,说是村里有狗,怕我打不过,送我一段路。”
崔素娘说了声柱子倒懂事,招呼程子安去洗漱。
程箴在背后道:“放假也不能尽管着玩耍,记得温习功课,练大字。”
程子安懒洋洋应了,一溜烟进了屋。
接下来程箴出面,替莫花儿找了间织坊,收完稻谷之后,跟着织坊一个姓吴的织娘学手艺。吴娘子是个寡妇,膝下无儿无女,见莫花儿机灵老实,对她还算尽心教导。
莫柱子当了程子安的书童,一个月三百个大钱,四季衣衫,吃在程家,晚上回莫家住。
莫草儿招婿的事情倒没有眉目,莫三郎与毛氏商议过,要再留她几年,慢慢寻摸。
村里的人见到莫家变动,议论了一阵。闲话很快就过去了,收了稻要交租,交秋粮。刚收到的粮食,所剩无几,漫长的冬天即将到来,加上春荒时节,谁都没心情再谈论别人的家事。
程子安过了一个痛快的假期,除了写功课的时候,他一看到笔墨纸砚就蔫了。
假期之后上学,天气变冷,他跟熊一样,开始冬眠,成日缩着不动。脑子一同进入休眠期,开始养膘。
经史难学,以前是纯粹的背诵,现在还多了释义。程子安学着周先生与同学那样摇头晃脑读书,很快就将自己摇得昏昏欲睡。
莫柱子尚在学《千字文》阶段,程子安要等到他写功课,还得熬一熬。
章麒程子安辛寄年三人,又成了班中难以撼动的倒数三名。
幸好程箴没太多空管他,崔眉娘的夫君孙士明出了孝,来信邀他早些启程去京城准备春闱之事。
明州离京城约莫一个月的路程,从明州府坐船到燕州的码头下船,再改坐马车,两日即可到京城。
每当春闱大考时,贡院附近的宅子与客栈尤为紧俏,去得晚一些,就只能在更远的地方去寻找住处。甚至有离得远的州府,在秋闱之后就即刻启程进京。
三年一次的春闱,各地的举子都会提前赶到京城。参加各种文会,拐着弯打听主考官,寻找各种关系。
时光飞逝,一晃又到收稻的时节,明州府开始了紧张的秋闱。
程箴带着庆川随行,与几个相熟,先前耽误了一次春闱的举人,一同上了船,到青州与孙士明汇合进京。
程箴一走,程子安反倒没有头上紧箍咒去掉的轻松。
崔素娘担心程箴的身体与春闱,他为了不让崔素娘担心,反倒比以前要乖巧懂事,在书房装着学习,再也不出去疯玩。
这天晚上,崔素娘与程子安正在用饭,大门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老张忙去开了门,见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崔文崔武,赶紧见礼,惊讶地将他们往屋内迎:“舅老爷快请进来。”
崔素娘还没回过神,程子安顿了下,放下筷子起身,道:“舅舅来了,我去看一下。”
崔文崔武大步穿过庭院,来到了廊檐下,程子安上前见礼,看到两人心神不宁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崔素娘也走了出来,叫了声大哥二哥,吃惊地道:“你们怎地这时来了,可是有急事?”
崔文看了眼崔武,喉结动了动,艰难地道:“妹妹,京城妹夫来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