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路上,天空中又飘起了雪片。
原本燕飞是想乘坐早先出府时所乘的马车。
还没上马车,就被侍卫叫出,言说昭阳王让她过去同乘。
待她去了那边马车,掀帘见着的就是萧执那张冷脸。
“不是要时刻贴身服侍吗?谁准许你独自乘坐一辆马车的?”
“这还没做王妃娘娘,就摆上娘娘谱了?”
燕飞对这样的言语习以为常,并不当一回事。
只是行礼道,
“多谢王爷给我摆谱的机会。”
一路小跑过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有些许疲惫和暗哑。
入了萧执的耳中,仿佛轻纱摩挲。
萧执心中的躁意更甚,撇开脸不去看她。
冷着脸,手中玉珏敲在车厢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身上的诸多疑点尚未查清楚,他却偏生觉得同她在一处很有意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亦觉得讶然。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许是泡了温泉水的缘故。
整个人好似被雨水洗涤过的花朵。
双颊如染上夏日海天之间的霞光。
漆黑的眼眸,闪动着耀眼光芒。
简直可说是熠熠生辉。
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带着丝丝的甜,勾得人邪念滋生。
他喉间有些发干,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可惜了刚刚那满池的温泉水。
他竟什么都没做。
他的脸色越发冷,乜了燕飞一眼,
“燕陶陶……”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时,带上她的小名。
燕飞诧异抬眼,瞟了他一样,见他靠在车壁上,别着脸,皱着眉头,仿佛忍耐不得的样子。
他这时不时就发作的坏脾气燕飞见怪不怪。
恭顺地问道,
“王爷有何吩咐?”
他回转头,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慢吞吞地说道,
“若是朝廷为你父平反,恢复他的名誉,又接回你厚封,你接也不接?”
燕飞屏了一下气息,心头一凛,微垂眼睫。
昭阳王府安插在京中的探子,不知比她多多少。
朝廷要为父亲平反的消息,萧执应该是早就收到的。
却一直引而不发。
她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
“王爷说笑,朝廷怎么会忽然为我父亲平反,平反又如何?燕家已不同往日……”
“父亲一脉,男丁尽无,也没必要死守着从前的尊荣不放。”
她的声音渐渐熄弱。
萧执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蓦得嗤笑,
“你倒想得开。也不怕将来别人知道真相,戳你的脊梁骨。”
“堂堂燕衡之女,甘愿混迹边郡,也不想着重塑燕家荣光。”
他蹙眉审视一圈,慢慢道,“你和你父亲很不一样。”
燕飞听到他提起父亲,眼皮跳了跳,静待了片刻。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父亲燕衡一向以公正廉洁、坦荡坚韧著称,是为士林之首。
即便后来获罪,也鲜少有人出言诋毁。
他说的不一样,难道是指责她没有继承父亲正直不屈的品格?
若是一样,她哪里能活到今日呢?
从前燕家还在时,她潇洒恣意,又为未来太子妃。
实则也有着高门的一身傲骨。
若没有后来的变故,她根本不会明白。
在活命面前,一切尊严与骄傲都不过过眼云烟。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
“是啊。我早就不是从前的燕家女了。”
萧执冷眸看着她,心口梗了一下,话冲口而出,
“是呀。若是前太子还在。若你嫁得是他,就是人人称颂,艳羡的太子妃。”
燕飞遮在宽大袖摆下的手微微颤抖,白皙纤细的腕上青筋凸起。
她知道萧执为什么突然出言试探了。
也知道他为何要突然上折子请封她为王妃了。
就是因为朝廷准备为他父亲洗刷冤屈。
不管将来她是随波逐流的孤女,又或者是燕衡之女。
是他的王妃,等于捏在他的手里。
进退由他。
燕飞后背阵阵发寒。
回到王府天色已暗,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吊在廊下的风灯在左右摇晃。
扶风馆另外开有一扇们,联通府外。
萧执若是不想让府里的人窥探自己的行踪,只要把院门一关,角门一开。
就能把自己的院子与王府完全隔绝起来,自成两个世界。
他出去一趟又回来,府中竟无一人知晓。
燕飞将萧执送回房,等他换了宽松的裤子。
遵从大夫的嘱咐,将药油抹在掌心,搓热,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帮萧执按腿。
萧执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好半晌,淡淡地道,
“往后不用过来抄经书。到大婚前,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允许出院子,更不允许出王府。”
打发燕飞之前,调了两个侍卫给她。
明面上说是王妃之尊,不能少了跟班。
实则看守她,不许她出院门半步。
燕飞不置可否。
正好,她可以好好想想,后面的路该如何的走。
不知是不是在出温泉池后着了凉。
这天夜里,燕飞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自己整个人仿佛置身滚烫的火炉中。
翌日清晨,想要起身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