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都知道,津门有“四大难缠”,说的就是津门的四个民间结社组织,分别是“武行、脚行、帮派还有花子”。
武行在“四大难缠”首位,因为武行太能打了,而且这年头儿尚武,武人的地位也很受尊崇。
因此,即使王家三兄弟对丁字沽这片地方垂涎三尺,即使王家三兄弟的靠山是青帮“通”字辈二十二班贾长清,他对李玉坤,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不敢惹郑山傲的人。
直到几个月前,李玉坤的亲叔叔死了。
而且死得不慎光彩——死于花柳。
一向爱面子的郑山傲为此大为光火,倍觉丢脸,得知此事后直接把李玉坤的叔叔逐出了师门,连入土的时候都没来看一眼,只当没这个徒弟。
李家的靠山一倒,早就打着丁字沽主意的王家三兄弟立刻坐不住了,几番试探,确定郑山傲真的跟李家断了情分,他们再无顾忌,立刻纠结手下三百多小弟,浩浩荡荡直奔李家的脚行而来。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骨碌,没人贪这钱,毕竟不现实。
钱再好,没自己的命好。
李玉坤说了一番话,却没人回应他,大家都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玉坤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轰隆隆……
很难想象,三百多个人硬是走出了大地震动的气势。
很快,这些拿着斧头、砍刀或者镐把的力巴们在几人的带领下,就冲到了脚行门口。
领头的汉子三角眼一字眉,看起来十分丑陋,这人就是王士海了。
他两边二人跟他十分相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便是他的同胞兄弟,大哥王士姜和小弟王士元。
一群人刚冲到跟前,那袍衣混混就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口里亲热叫着“王家三位大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哪知王士海像是看不到他似的,手臂一挥大喝一声:“给我砸了!”
“嚯!”三百多人齐齐大喝,声势骇人。
袍衣混混见王士海跟他玩儿愣的,反应也极快,变戏法般从后腰摸出一张锣来,“咣咣咣”使劲敲起来,一边敲还一边叫:“大眼珠子往这儿盯,这儿站着我刘海清!刘海清,脚行的精,东门总把是我兄,巡捕房里也有表亲!王家哥哥们面子大,我海清见了也下话!旁人莫要拎不清,惹不起他我还打不得兵?”
这话一出,王士海身后的人纷纷驻足,面面相觑,都有些讪讪。
袍衣混混虽说惹人厌,但人家的地位和实力真不是盖的,一般人还真就不敢得罪,不敢被人家惦记上。
王士海有些恼火,喝道:“刘海清,这儿没你的事儿,你给我立马走!”
刘海清笑嘻嘻继续敲锣:“叫我走,我不能走,李家请我可没空着手,小弟也不是癞皮狗,过分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求哥哥们抬抬手,听我一言我就走!”
“我要是不听呢?”王士海冷笑。
咣咣咣……
刘海清接着唱道:“不听海清……”
“有话说话,别唱了行不行?”王士海打断他。
“好!”刘海清笑嘻嘻收起锣,“既然王二哥发话,海清照做!二哥,既然你肯听我说话,给我这个面子,那海清就有话直说了……”
这刘海清不愧是袍衣混混,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样子。
他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李玉坤有自知之明,知道李家没了后台,这买卖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这日进斗金的好车店,就这么被你王家白白拿走,人家李玉坤肯定不愿意。
不如你王家高抬贵手,多少给点钱,算是李家把这买卖卖给王家。
价钱方面李家不敢多要,你王家也不差那几个钱,大家和和气气,把买卖转过去,都不伤脸面。
刘海清一副为王家三兄弟名声着想的样子,仿佛三兄弟随便拔一根毛,就能落一个仁义的好名声,李家也会感念王家的恩德,以后必有后报什么的……
当真是舌绽莲花,还真说得王家大哥和小弟都心动了。
唯有王士海冷笑连连:“老子一个子儿都不会出!刘海清,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今天这事儿,只要你别管,我王士海请你去登瀛楼包场!该有的心意,绝对少不了你!但我给你面子,你不能不给我面子!这丁字沽的脚行,我势在必得!”
刘海清问道:“王二哥,真的不能再商量吗?”
“没得商量!”王士海冷冷道。
刘海清回头,对一边惊惧交加的李玉坤深深一躬:“李把头,怪我姓刘的没本事,高估了自己个儿,对不住您呐!你许的一千块现大洋,我是没脸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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