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去拿那块银子,都会被对方迅速以各种招式制住或击倒,无一例外。
只要他去动那块银子,在他手碰到银子的第一时间,丁连山势必会“遇敌好似火烧身”,对他施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如果丁连山对他有杀心的话,那么当他手碰到银子的那一瞬间,就是苏乙身死的那一刻。
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了苏乙的脊背,苏乙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丁连山则笑吟吟举着银子,也一动不动。
就连一边看着的宫宝森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扰乱了两人的节奏。
场面格外寂静,时空仿佛凝固在了当下。
炉灶中的柴火发出“哔啵哔啵”的燃烧声。
锅中的蛇羹“咕嘟咕嘟”滚得正欢。
又不知过了多久,豆大的汗珠从苏乙额头缓缓滴落,但他依然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去擦。
他脑海里仍瞬息万变,想着破解之法。
其实这样的考验对苏乙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不是传统武人,对于传武中这样的“精细活儿”,他真的很不擅长。
这样的考验其实在实战中根本用不上,因为上了擂台瞬息万变,你每分每秒都得注意力高度集中,每分每秒都要根据敌人的动向做出各种反应,哪儿有工夫想这想那?
尖细的锋刃近在咫尺,虽还相隔数寸,但微微颤抖的寒芒已迫得苏乙眉心针扎般刺痛!
他想杀人?
苏乙又惊又怒,这下再不客气,脚踩二字钳羊马,双刀瞬间变成反手下挟刀,左手刀隔住丁连山,右手刀恶狠狠抹向丁连山的脖子。
丁连山后退半步,但苏乙得势不饶人,进步紧逼的同时左手刀刷刷刷三刀猛扎丁连山胸口。
当当当!
丁连山如水袖轻拂,轻描淡写化解了苏乙的攻击,突然跳出圈外,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成真了,没法收场了!”
“……”苏乙强忍住追击,眼中杀机隐现,沉声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丁连山笑着连连摆手:“没啥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生死间才见真本事,小伙儿啊,就你刚才那两下子,这世上在刀法上能胜你的人,我只知道三个。”
“哪四个?”苏乙下意识问道。
“一个是我,一个你应该见过,姜福星。”丁连山笑呵呵道,“还有一个叫中山博道的哲彭人……”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把扯开衣领,露出左肩斜斜往下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痕,刀痕自肩头向斜下方蔓延,被衣物遮挡,不知有多长。
但只看皮肉翻卷的程度,便知这一刀必然深可见骨,丁连山中了这一刀不死,也算死里逃生了。
苏乙心下凛然。
只听丁连山接着道:“我年轻的时候碰到这个人,当时我连人家三招都接不住。后来我苦练刀法,觉得自己有本事和他一战了,但却再也没见到过他。”
说着,丁连山穿好了衣服笑呵呵道:“人老了有个好处,就是做事可以稍微过分点,年轻人出于尊老,也会原谅。这就叫倚老卖老,小伙儿,你说呢?”
苏乙微微沉默,突然收起刀笑了笑道:“前辈说得有理。”
“良辰,你去门外等我,我和师哥还有些话要说。”宫宝森突然开口道。
“是,宫师傅。”苏乙对他躬身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厨房里陷入沉默,直到听到外面大门关闭的声音,宫宝森才看向丁连山:“是他吗?”
“是他。”丁连山面色凝重。
宫宝森的心沉下去了。
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近半年来,他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现在这一幕,这一幕最终还是在现实中发生了。
“唉……”宫宝森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露出痛苦纠结之色,“当初三儿惨死,我一度也觉得是他,只是一直没证据,而且也觉得他根本没有理由下手。”
“三儿的刀伤有两处,一处在咽喉,一处在心脏。两刀都是奔着要命来的,可见凶手动手的时候就压根没想让三儿活下去。”
“我仔细研究了三儿的伤口,发现此人出刀有一个很微小的特征,那就是这两刀致命伤,刀口入身之时,总是微微向上倾斜一个很小的角度,但一旦刀子割破皮肉,刀子就会迅速竖直。”
“这种发力方式不是整劲发力,而是腕子用力。但偏偏切割如庖丁,势如破竹,十分顺畅,绝不像是不懂发力的蛮人所为。”
“少年宗师……”宫宝森自嘲一笑,“发现了这一点,其实我已经锁定,杀害三儿的凶手,就是耿良辰了。但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耿良辰和三儿在那之前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杀了三儿?没有道理啊……”
“要说这孩子是个表里不一的奸佞小人,也算是个理儿。但这孩子不是,他杀鬼子,杀汉奸,宁愿自己少拿钱,也要给津门七万多力巴多分钱,造福万家。而且胸襟宽广,腹有山河。年纪轻轻,就想着振兴国术……”
“你就是把他夸上了天,也阻不了我为三儿报仇!”丁连山突然打断了宫宝森。
“我就这一个外甥。”丁连山淡淡地道,“我一直拿他当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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