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没错,阿文最近生意有些难处是吧,你们拿去吧。”
男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阿文是女婿的名字,女婿不吭声,闷闷地把米饭往嘴里刨。
“我又不是这意思。”女儿表情恼怒瞪他一眼,但是眼睛在笑。
“对了,老屋那里也要拆迁了好像,我听堂姐他们都签了。”依旧是不经意地提出来。
“姑妈你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吗?”大孙子是个暴脾气。
“小玄!”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王西楼只是默默吃菜。
她可并不打算掺和人家财产分割,瞥了一眼小徒弟在撩妹子,老脸欣慰。
就在这时,小姑娘忽然哭了起来。
嚎啕大哭的。
风无理手忙脚乱地想去安慰她,但是只能干着急。
“嚯,欺负小姑娘,可以啊。”王西楼唯恐天下不乱。
“我,不是的,我没有的,哎你别哭啊。”风无理搞不明白了。
“我,我想奶奶。”
众人沉默。
几个大人露出无奈,暴脾气的哥哥起身走了过去。
他轻轻抱起妹妹,妹妹像个小挂包,俯在哥哥胸膛嚎啕大哭。
这哭声,是因为逝者的离去。
这声哭声嘶力竭,连绵不断,像是将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天地只余小孙女不管不顾的嚎啕。
风无理觉得,这才像一个人离去,身后事时该有的场景。
王西楼在他旁边道:“人刚来到世上,在产房哭出来开始了他的一生,人要离开这世上,听着围在床边之人的抽噎哭声结束。”
这一桌子人,是刘老太太守了半辈子的财富。
嚎啕大哭的小孙女,拍着妹妹的背小声安慰的哥哥,无奈浅笑的妈妈,在一旁默默吃菜的爸爸,还有因为哭闹导致拆迁款没机会开口而有些懊恼的姑妈和姑丈。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刘家老太太,这时居然动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哭哟,囡囡不哭哟……”
他们是听不到的,她的一切安慰不过徒劳,但是徒劳也依旧在一句一句重复,直到彻底消散。
风无理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仿佛自己无限剥离这片空间,世界只余这一片角落和这桌子人家。
人生的一纸剪影。
风无理默默看着这一幕。
“不哭哟,囡囡不哭哟……”
刘老太太彻底消散了。
大概只是不放心家里人,她才这样看了这最后一眼。
虽然也不知道她离去的时候放心了没有。
大概是没有吧。
操劳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说放心就放心呢。
王西楼给风无理夹菜,筷子含在唇上,红润的薄唇有些油光,见小徒弟看过来,对着他展颜一笑。
“坐过去点,挨着师父也不嫌热。”
刚刚因为一些害怕就靠过去了,王西楼是僵尸,身体凉凉的,夏天的时候像冰块,挨着舒服。
他小声跟王西楼道:“老婆婆走了。”
“嗯,我看到了,大概散成真灵了吧。”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用干就能拿到钱了?”
“等一下去他们家做做法,看起来像回事,再跟他们说除掉污秽了,这事师父熟,以前没钱的时候也去给人做法,喊魂,看点风水算算命之类的。”
风无理点点头,安心吃饭,有点期待等一下看王西楼做法。
小姑娘还在又哭又闹的。
过去她一闹,奶奶就来哄她,现在不会再来了。
以后都不会了。
就在这时,有人手机铃声响了。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乡村重金属音乐铃声将吵闹压了下去。
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手脚僵硬,屏幕上来电显示。
——妈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歌曲来到**,中年男人硬着头皮接了电话,长嘟了一声后,电话里传来跟刚刚刘老太太一样的声音。
“囡囡不哭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