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极其诚恳,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我感觉到舒服,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阴霾仿佛在这个学期又洗清了。
我缓缓地点头,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随后让我坐下。
张楚从每天帮我补习一个小时加到两个小时,明明上着五年级的课程,却拿着四年级的课本教我,他说,“数学是门循环渐进的课程,每一个细节都不能落下,你从哪里摔倒了,得从哪里补回来,这样基础才会牢固。”
我愣愣地点头,灯光下的他皮肤很透明,帅气的脸有□□敛的眉毛,少年初长成的青涩感,让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他当我小老师时的神态,依然让我沉迷,一辈子无法忘怀。
1993年五年级的上学期开始了,我才上了不到两个月的课程,又接到孟宴老师要带我出去的消息。
我狠狠地朝天吐了一口气。
郭晶简直是抱着我的大腿,就差死死地拖着我了,她说她很孤单寂寞冷,让我别走。
可是我哪敢说不走啊。
在妈妈匆忙地塞衣服下,我又来到扬小调,这次孟宴老师要去的地方是外国,那个国家的名字叫法国。
我一下子就想起二月份在上海见到的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
已经跟过孟宴老师出门了,这次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只带着对常青镇的少许怀念,就坐上了飞机。
我知道,孟宴老师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要是在唧唧歪歪地,就太不应该了。
本以为到了法国会跟在上海,杭州那段时间一样,忙碌地脚不沾地,谁知道孟宴老师带着我来到一间木屋,住了进去之后,就这样悠然悠然地过着小日子,我诧异了有几天之后,也就慢慢地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我不敢提问什么时候回去,只是每天都呆在小木屋里。
看书,画画。
小木屋的周围还有很多的房子,有瓷砖房,但大部分都是小木屋,住着很多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并且这些人非常热情,经常送吃到我们这里来,孟宴老师从来不拒绝,我就收下了。
在这里唯一的麻烦就是,语言不通,即使我每天背大量的单词,但是却没有语句的基础。
常常听着孟宴老师跟他们流利地交谈,而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云里雾里地听着。
然而,我才13岁,我是个孩子,学习能力还没有开发,在这里呆足一个月之后,我开始会说一些日常的句子,慢慢地脑袋里那些硬塞进去的单词都开始在脑海里踊跃,等着破茧而出。
我每天都要画一副画,好一点的画都被孟宴老师收了,但是不少的就是被他撕了,他指着这个有湖有水有花有草的地方说,“如果你在这里都不能感受到美丽,你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觉得幸福的。”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带我来感受美丽的,他今年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清除掉我心里那些阴暗的情绪跟黑洞。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边,突然不知为何,嚎啕大哭起来。
为我刚到父母身边所遭受的那些罪,为我被爸爸抽打的那些皮鞭,为我跟李秀之间永远敌视的对立,为老师的偏心,看不起,贬低,为我那明明很翠绿却被我画成灰色的常青树。
为我的那些心机,那些偏执,那些恐怖的心情。
整整哭了一夜,夜半中,我听到有人在唱:我独自走过你身边,并没有话要对你讲,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噢……脸庞。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的惊奇像是给我,噢……赞扬。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我不知不觉忘记了,噢……方向。
……………………
那样轻快地一首歌,似乎很长,却在半夜中十分清脆,我把耳朵贴在木屋的窗边,很快的,我认出了那把声音。
那是孟宴老师的声音,他在唱1989年发行的
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用纸巾将眼泪擦干,屈腿坐在窗边,听着不停循环的歌,心里一片宁静。
谁也不知道苦痛带给人们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人来拉一把,一定会呆在黑暗里,永不超生。
在小木屋里又住了半个月,我们就启程回国,此时已经是11月了,天气变冷了,而我的学习又滞停了,这次一回到学校里,我马不停蹄地又进入学习的阶段。
郭晶跟张楚都凑过来帮我补习。
说真的,我学的很吃力,但是我死死咬牙坚持着,看着李秀又拿了第一名,张楚第一名,郭晶第二,我就觉得我得坚持着。
即使我心里的黑暗在法国的那间小木屋渐渐消散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