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怀中抱着一堆杂货,洋葱方便面香菜鸡蛋,球球拾掇出来的。三人一起走不远,到了水库边,球球扫开长长的枯干芦苇,竟露出一艘小破船。
这样的船,刘十三并不陌生。水库是镇民夏天最爱去的地方,妇女孩子拖个澡盆下水摸菱角,男人撒开渔网,拉动船尾小马达,突突突的,一会儿便收获一大网肥鱼。慢慢地,水库禁止养殖鱼苗,初中以后再见不到这种景象。
球球给他们看的小船十分陈旧,船体边缘磨白,脆裂开口,马达盖着草席,掀开黑黢黢的,似乎还能用。马达旁放着柴油桶和钓竿,船中间立一只小小的酒精炉。可以想象,如果天气晴朗,球球一丁点大的身子,斜靠船沿,手握钓竿,钓到点什么就投到炉子里,自由自在,可惜不顶饱。
球球跳到船上,开动马达。兴奋的程霜蹦到船头,小船立刻剧烈波动,球球一屁股坐在尾部,死死压住,船尾依然高高翘起。
程霜站不稳,刘十三喊:“滚!往后面滚!”
程霜往船尾努力匍匐,船身恢复平衡,三人围着酒精炉坐好。
月光洗干净了一切,深夜的山腰又亮又清澈。水面平静,马达奋力振作,两道水纹在船边向后划去。水库冷清多年,水草摇动,里面小鱼小虾悄悄活动,气泡不时冒出,静静碎裂。
这是最动人的夏夜,谁也不想说话。水在锅中满上,酒精炉蓝色的火焰舔着锅底,气罐咝咝作响。
以前一旦场合沉寂,刘十三都试图说些什么,他怕冷场,尽管结果常常更尴尬。现在却很奇怪,他、球球、程霜,各靠一边,围住火炉,一声不吭,但他们的表情那么松弛悠闲。刘十三发觉,人和人之间舒服的关系,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
他的脑海像挣扎过的水面,许许多多的回忆,思虑如同波纹,缓缓扩散,最终消失,留下平如空白的思绪,只剩轻轻的一声:真好啊。
“呀!”程霜说,“那是不是射手座?”
刘十三仰头望星空,歪歪头:“我不懂星座。”
程霜由衷感慨:“你少了好多跟女孩搭讪的机会,虽然星座幼稚,可人与人的相处,就从废话开始。”
刘十三不以为然,她大方地伸出手:“没关系,我搭讪你吧。你好,我叫程霜,一月三十,水瓶座。”
刘十三猝不及防,迅速握下手:“刘十三,六月末,好像属于巨蟹座。”
程霜像煞有介事地分析:“巨蟹座的男人,乍看顾家老实,对女朋友温柔体贴,其实内心特别封闭。”
“封闭?这么严重?”
程霜确认地点头:“他们关心别人的情绪,自己的心事却藏得很深,不对人倾诉。哎,你是不是这样?”
刘十三回过味了,女孩子真是可怕的生物,拐弯抹角地八卦,幸亏他机警,否则一不留心落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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