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上马车之时,雪本来已经渐止。只是往北出了城门后没过片刻,便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官道之上积雪越来越厚。车厢里燃了暖炉,明瑜与跟了出来的春鸢和周妈妈同坐,除了有些颠簸,倒也不是很冷,心中却焦急万分,恨不得立马便插翅飞到孟城,好拖住外祖不让他上山。到天擦黑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江夔所居的白鹿斋,门扉却紧闭,柳胜河用力拍打,半晌才见门被打开,余大有些不耐烦地探出了头。
余大是江夔身边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大约是伺候主人久了,性子也被传染得有些古怪,除了老主人一家,平素不大爱理人。此时原本正窝在屋子里一碟花生米一口老酒地逍遥着,忽然听见外面大门口隐隐又传来拍门声。因了傍晚已经接待过一个访客,还安排住了下来,此时便有些不耐烦了。本想不理,只门口的人非但不走,拍门声反而更急促,没奈何这才起身披了件皮袄,挑了灯笼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晃晃悠悠穿过竹丛甬道去开门。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七八个人牵马而立,头上肩上积满了雪,老眼昏花地也看不清,正要张口询问,忽见前头那辆大马车上被扶着下来个人,个子有些小,凑头正要再看仔细,那人已经匆匆到了自己面前,随即听到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余老爹,我外祖可在家?”
“大姑娘!”
余大立刻认出了这声音,酒意也一下去了不少。稍稍打高了灯笼看去,见这女孩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仿似有些紧张的样子,果然便是阮家的瑜大丫头,一下又惊又喜,急忙大开了门,一叠声地不住念叨:“许久未见大姑娘了,老太爷这几日正在念呢。不想竟然就过来了。可是巧了!”
“余老爹,我外祖在家吗?”
明瑜见他念叨不停,若从前,自会陪他说几句话,只此时却没这心情,忙打断了他,再问一句。
余大这才笑眯眯道:“说来又真不巧了。老太爷见下雪,说从前与寒清寺了因和尚约过逢雪便上山探梅,一早就叫半青背了画箱上山去,不晓得要住多久才回来。”
“糟了!”明瑜脸色微微一变,轻轻跺了下脚,“这就快上山去!”
边上柳胜河和余大都望着她不动,有些不解的样子。
“姑娘你这是……”柳胜河犹豫了下,终于开口劝道,“天色已经黑了,便是现在照着灯笼出发,只怕也要到半夜才能到西岭山脚,乌漆漆一片又下着雪,如何上山?姑娘便是有急事,也须得等明日才好。”
明瑜抬头望了下昏黑的天际,面前雪此时便如扯出的棉絮般乱舞,晓得柳胜河说得有理,叹了口气:“也好。只能明日一早再去了。大家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又冷又饿,余老爹,烦请你叫厨娘烧些热饭菜热水,吃饱了早些歇下消乏,把马也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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