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春恭立在书房中,几乎是有些屏住呼吸地望着此刻正坐在案后的裴泰之。
朝中人人皆知,这个少年人是天子近臣,自小得皇帝青眼,年纪轻轻便成御前侍卫统领,行事以雷厉风行而闻名。只极少有人知道,他亦是七政堂的左军都督。
七政堂不被三司所辖,是先皇为私查舞弊、拱卫京师而设的一个直辖机构,分左右两军。左军私查,右军护京,所属官员俱是皇帝亲自选拔秘密任命。不止金京,全国各省也均派有左军官僚,暗中勘察地方民事百官。谢如春便身兼二职,明里是正四品知府,暗里却是从三品的左军勘察使,负责江南数省的监察之任,定期直接向御前呈报。
“不知裴大人到此,下官未出城相迎,望大人恕罪。”
谢如春恭恭敬敬道。
裴泰之摆手,略微笑道:“谢大人不必客气,论辈分我也要称大人叔父的。离京之前,皇上有口谕命我传给大人。”
谢如春心中一颤,急忙上前两步,端正跪下。
裴泰之站起身道:“江南乃国之重地。谢大人身兼重任,所行稳妥,朕心甚慰。擢升正三品勘察都监。望尔续力不怠,方不负朕之所托。钦此。”
谢如春方才乱跳的心这才定了下来,急忙叩首谢恩,这才起了身,暗中长吁口气,看向年轻的左军都。见他传完口谕并未坐下,一只手按在桌案之上,目光望向南窗外探出的一枝早发春桃,似是若有所思,不敢打扰,只静静立在一边等着。
“听说荣荫堂的从珍馆里聚了不少江南文人,编撰书典,你可有留意?”
谢如春听他突然这般发问,竟提到了荣荫堂,心又是一跳,忙道:“确有此事,下官亦派人暗中细细勘察过。三年中编撰二书,一为花间诗词,不过都是些文人伤春感秋之作,已完册,大人若要,下官此处便有。二为江南各地风物志考,如今尚在修编中。两书均并无任何涉及朝政之言。且那风物志考一书,耗时数年,费工费力,集合了江南各处风土人情种种,有百益而无一害,勘配典藏。听闻皇上正大举文修,故而下官曾想着待此书编修完毕,便荐举至内廷文澜阁,也好叫我江南之地在皇上面前露脸一回。”
裴泰之指尖在桌上敲击数下,道:“有谢大人把着便好。我不过例行公事问下而已。此书若真如大人所言,那也算是一桩大善举了,皇上晓得,必定龙颜大悦。”顿了下,忽又问道,“阮家意园中的望山楼失火,你可晓得了?”
谢如春又是一惊,未想到这左军都消息竟如此灵通,刚到便连这晓得了,忙道:“今早便听闻了,派人过去问过,道昨半夜起的火,竟把个望山楼烧得精光,实是可惜。”
裴泰之正欲再说,忽听见门外响起谢醉桥与门边守着的小厮说话声,朝谢如春点了下头,便自己过去开了门。兄弟二人小半年未见,骤然面对,脸上都带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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