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大王就不怕州牧发大军征讨?”
冯英无力的将史熊交代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鱼禾讥笑道:“史熊能发大军征讨我的话,何必派遣你过来说项?他不怕撩拨到句町人,让句町人进南郡、入荆州,那就让他尽管来。
你路过虎跳谷的时候应该看到,我正在虎跳谷筑关。
一旦虎跳谷的关隘筑成,非三万雄兵不可破。
史熊手里要是有三万雄兵,你让他只管来。”
冯英噗通一声坐在石墩上,眼中冒起了泪花,他端不住了,也不打算装了。
三万雄兵史熊倒是有,但是他不敢来。
他不敢撩拨句町人,也不敢将手底下的那些精锐派出巴郡。
一旦他手底下的精锐出了巴郡,巴蜀两郡那些被欺压了两载的百姓就敢反。
其他郡也好不到哪儿去。
冯英自己治下的广汉郡,如今已经出现了数十股土匪流寇。
蜀郡山林里的土匪流寇多达上千。
其中有临近蜀郡的各羌贼人,也有蜀郡百姓。
越巂郡的土王任贵已经开始放狠话了,扬言称,史熊、冯茂之流再敢给越巂郡加税,他就反了。
巴蜀等地内部风雨飘零,外部有滇王、句町王这等强敌环伺。
史熊根本就不敢动。
他不动,还能维持现状。
他动了,其他人就跟着动了。
到时候整个益州都得乱。
所以他不可能派兵跟鱼禾一战。
鱼禾有恃无恐。
史熊的威胁对鱼禾一点用也没有。
冯英哭的很惨,边哭边喊,“老朽也知道史熊在利用老朽,可老朽没办法坐视不理。巴郡那种人吃人的场景,你也看到过。
老朽身为益州百姓的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理。
他们在吃人,老朽在烧心。
老朽知道史熊会出尔反尔,但史熊只要能大发慈悲,拿出一份粮食,那就能救三个人的命。
老朽跑一趟也值了。”
冯英越喊越悲伤,越悲伤越喊。
春满园内,全是他的哭喊声。
鱼禾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突然有点理解了杜甫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悲凉。
冯英无疑是一个好官,只可惜他没遇到一个好的上官,也没有遇到一个好的皇帝。
所以他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他所付出的心血,拯救不了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江山社稷。
眼看着自己耗尽心血,也难阻止大厦倾倒,那种悲苦,恐怕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在史书上类似的人物比比皆是。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后人称颂,但后人的称颂,却没办法给他们半点安慰。
鱼禾就坐在石桌前静静的看着冯英哭诉。
他在广汉郡的时候,得端着,得维持他郡大尹的样子。
他在史熊面前的时候,也得端着,得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唯有在他这个反贼面前,才能放下一切,痛哭一场,声讨所有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的人。
他心里装着很多痛苦,所以他哭诉了很久。
一直哭诉到眼泪流不出来的时候。
鱼禾没有心软,也没有打扰他,等到他哭累了,鱼禾才幽幽的道:“你觉得现在益州的百姓很惨吗?”
冯英心头一跳,眼含着泪看向鱼禾。
他从鱼禾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味。
鱼禾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随后会更惨。”
冯茂和史熊只是将巴郡折腾的十室九空,在其他郡还有所收敛。
所以目前为止,受害最严重的是巴郡,蜀郡、广汉郡等郡的百姓勉强还能活,仅有一少部分人落草为寇。
等到廉丹携二十万大军出现在益州的时候,那才是益州最悲惨的时候。
到时候除了滇人所在的益州郡和句町人所在的牂柯郡外,其他各郡都会被折腾的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
南郡、南阳郡等各郡不愿意步巴蜀等郡后尘的强人就会揭竿而起。
公孙述也会趁机收拢益州各地的百姓,为他以后称帝打下坚实的基础。
冯英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现在巴蜀等地的惨剧,已经难以让他接受了,随后要是更惨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冯茂虽然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但却是陛下钦点的将军,史熊一个外臣,想扳倒冯茂可不容易。所以他一定在朝中找人了吧?”
鱼禾疑问。
虽然史熊的身份比冯茂这个杂号将军高了一大截。
但是新帝王莽是一个不在乎出身的人。
他只在乎手底下的人做事能付让他称心如意。
所以他的心腹中有好几个靠着揣测他心思,溜须拍马上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