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手伤是否尚未痊愈?”
“不,好了。”杜小曼活动手腕。贤妃瞧了瞧手中的纸,扑哧笑了一声:“那,妹妹的字,确实不大好看。”杜小曼叹气:“贤妃娘娘说不太好看,实在是太给我留面子了。”皇帝妹子自从那天发了次飚后就没再过来,杜小曼顿时品尝到了一个深宫怨妇的寂寥。
找人聊天吧,宫人们讲得都是奉承伏低的话。看书吧,屋里也没几本。
有也是正经无比的,不可能有个之类。下棋抚琴之类的她全然不会,百无聊赖想找个宫女或公公教自己下,结果对方先磕头,再膝行到棋桌边,吓得杜小曼赶紧作罢,不再折腾人了。
想出去转转圈,宫人们九曲十八弯地暗示她,现在身份不明不白,出这个院门不合规矩。
总不能去院子里看蚂蚁上树吧。于是她便传人备好笔墨纸砚台,翻开贤妃的经文,歪歪扭扭,抄了几行。
侍候的宫女们不忍直视,亦不知该如何奉承,皆垂首不言。杜小曼自己也知道丑得厉害,就暂且停笔,让人把这几行字送去给贤妃过过目。
会有怎样的反应?不管是谍战还是什么,剧情都赶紧跑起来吧!
“字这么不堪,看来是帮不上贤妃娘娘的忙了。”杜小曼叹了口气。贤妃的双目弯起:“没事儿。啊,是了,我忽然想起,另有一件事须拜托妹妹。看我这脸皮,厚得跟宫墙似的。”杜小曼连忙道:“哪里,娘娘不用客气,妾天天闲在这里,都快发霉了,娘娘能给我点事做,那正是帮我呢。”贤妃掩口:“觉得憋得慌了?其实宫里好耍的地方也挺多,待过些时日妹妹就知道了。我暂还有些事,先回去。待明日再来叨扰妹妹,把那些拿过来。”会是什么?
杜小曼行礼相送,充满期待。结果,次日,贤妃再过来,宫人将她说的
“那些”递给杜小曼,杜小曼看到,顿时有些愣。仍是一摞册子,内里一行行的字全是空心的,看内容——……六年春。
鄭人來渝平。夏五月辛酉。公會齊侯盟於艾。秋七月。冬。宋人取長葛。
七年春王三月……字都认识,好像是个历史故事。贤妃道:“日前随皇上去京郊狩猎,险些坠马,幸获救。离围场不远处有一关圣庙,想是得了保佑。焚香叩首供奉,其他供品皆好置办,唯有金字《春秋》百册,我自己写不过来,于是着人刻印了些这样的册子,让不大好笔墨的,也能帮我一帮。这就求到妹妹这里了。”杜小曼道:“啊,这个我肯定能做好。娘娘放心,包在我身上啦。”贤妃一脸开心地道:“那太好了,多谢妹妹。我常抄经,金墨甚多,所以也带来了些,省得妹妹这里不够。”就这样?
好像,的确就这样。贤妃走后,杜小曼盯着那堆册子愣了一时。既然就这样,那么就这样吧。
宁相爷的名言,顺势而为。于是杜小曼描了一下午的字,竟觉得兴致勃勃。
真是个陶冶情操,消磨时间的好方式。描得太投入,直到沐浴时,才感到,手腕又微微有些酸。
杜小曼下意识地揉了揉,宫女立刻柔声道:“娘娘,奴婢在此处敷一下。沐浴后,可要再用些贤妃娘娘的药膏?”那日贤妃帮杜小曼敷药后,就把那瓶药膏送给她了,还教了她揉敷的手法和力度。
身上被打伤的地方现在大都不疼了,只有极个别的,在偶尔碰到时,还会隐隐作痛。
只怕旧伤刚好,跟着就有新伤来啊。杜小曼刚想完这句话,便听见催命的一声禀报:“娘娘,请更衣梳妆,皇上的御辇快到了。”来得会是什么?
狂暴凶残A版,还是捉摸不透B版?那声
“平身”入耳,杜小曼的小心肝颤了一下。不好,A版。嗯,A版今天竟情绪相对稳定。
照例挥退宫人,门扇一关,杜小曼沉默地准备着,A版只冷冷地问了一句:“怎的不说话?”杜小曼便说话:“臣妾……”皇帝立刻打断:“是在等着朕再临幸你?”杜小曼道:“臣妾……”皇帝冷笑一声,再度将她打断,走向寝宫。
杜小曼就抬腿跟了上去。皇帝在床边转身:“怎么,还真等着朕临幸你?莫非,朕之前的宠幸,你竟挺受用?”眯起双眼,
“贱骨头。”唔,总算显露出了A版的风采。杜小曼道:“皇上穿着龙袍,坐着龙椅,当然是高高在上。我进了这宫院,得对着穿龙袍的皇上口称臣妾,行礼屈膝,区分高低尊卑,这是这个社会的决定。我再不情愿,一个人也无法扭转。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直着腰谁也不愿意低头。什么叫贵,什么叫贱呢?”反正左右是挨打,她可不想做闷声包子了。
不料意料的风雨没降临,皇帝连雷都没打一下。沉默了。杜小曼索性抬头直视,一个枕头险些糊在脸上,她侧身,只砸中了肩膀,不算疼。
“窗下墙边,即是你今夜床铺。如此□□,你只堪睡在此处。”皇帝自己脱下了外袍,瞥向杜小曼。
“快快滚过去!”杜小曼耸耸肩,捡起枕头,到墙边躺下。听到一声轻嗤:“贱骨头!”灯烛熄灭,寝殿一片漆黑,杜小曼听着皇帝上床盖被子的声音。
然后,寝殿陷入寂静。就这样?不发狂,不暴躁,不咬牙,不切齿,不打,不踹,不发招?
A版,你真的是A版吗?你的确应该是A版。你确实不是B版。但你又太不像纯粹的A版。
难道是A版中勾兑了一点点B版的C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