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插紧房门,第一次觉得时阑如斯可爱。
时阑在桌边坐下,含笑道:“只是,说了这种谎,我就要必须要在房中多耽搁一会儿了。”
杜小曼合掌:“千万多呆一会儿!求你了!”
按照孤于箬儿和蒲先生的劲头,如果不耽误到孤于箬儿没有精力,蒲先生觉得不好意思打扰的时辰,这两位绝不会善罢甘休。
时阑轻笑一声:“好。只是,这么长的时间,在房中做些什么好?”
杜小曼想了想,拖过椅子:“聊天吧。你还没详细告诉我,绿琉碧璃曹师傅他们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跑掉的?”
她现在始终最挂心的还是这件事。
时阑在摇曳的油灯光中敛去笑意:“这多亏谢少庄主安排下的人,他们没能救得了你,但趁着你被抓的时候,把其他人带了出去。”
杜小曼茫然:“可是谢况弈为什么没和我提呢?”如果谢况弈知道绿琉碧璃没事,应该会告诉她的。
时阑道:“谢少主的手下只是护送他们离开了客栈,可能不确定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亦或许,谢少主忘记了提起。难道不是谢少主的人?掌柜的你认识得会武功的人,除了白麓山庄之外,就只有萧白客了吧,反正我们被那几人带了出去,就当他们是白麓山庄的人了。”
杜小曼觉得有点蹊跷,时阑又接着道,出了这种事,绿琉碧璃都不好在杭州呆了,连同曹师傅他们都要避避风头,曹师傅的夫人家在外县乡下还有处住宅,就连夜过去。穷乡僻壤民风淳朴,尚可安居。
“他们更着急掌柜的你,唯有吾最方便走动,吾只知吾离开时他们安然无恙,至于眼下,就不知道了……”
杜小曼想起被拘禁在马车里时,宁景徽安排的丫鬟们的恐吓,心里更七上八下了。
时阑道:“你虽惦记她们,但不和你在一起,他们反而能更安全些。”
杜小曼黯然道:“我知道。”
时阑叹了口气:“掌柜的你真的出我意料。遇到了这么多事儿,我以为会挺不住。”
杜小曼故作轻松地笑笑:“怎么可能啊,我妈妈教过我一句话,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比这更难的事情我都经历过。”
时阑的眼中倒影着油灯的幽光:“有多难?”
杜小曼含糊地说:“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吧,够不够难?”
时阑道:“唐王妃真的把你当成了她的女儿,她也的确够狠。为人父母者,鲜少能做出弑子之举。”
杜小曼知道他领悟错了,并不去纠正,只道:“还好我真的不是她女儿,倒是没什么精神上的伤害。”
时阑站起身,又拿药到炉子上煎,还好桌上的水罐中有现成的清水,不用担心出去取水时,被蒲先生或孤于箬儿趁虚而入。
劈啪的炉火燃起,时阑摇着扇子守着炉火,道:“对了,掌柜的,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带着孤于姑娘来寻我,孤于姑娘又怎么受了伤?”
杜小曼叹息道:“一言难尽啊,这叫真的衰,我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迷了路,被人贩子拐卖了。”
她也不打算把这事瞒着时阑,遂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时阑的表情在灯下越来越少,杜小曼觉得他被震撼到了,越说越起劲。
“那箭就这样嗖,贴着我的耳朵过去,我……”
时阑已完全没了表情,打断她道:“你差点就没命了,竟还觉得有趣?”
杜小曼嘿嘿笑了笑:“我觉得我不会挂在那里的。”我有神仙外挂!“箬儿她武功很高,我们……”
时阑再打断她:“她若武功高,就不会躺在隔壁了。宁景徽就算知道你不是月圣门的人,那种情况下你若出现,也绝对难逃干系。你……”
杜小曼诧异地看着时阑咽下了后面的话,站起身,她摊开手:“不过现在我们都还好啊,只是,朝廷的人可能会各处搜查,万一查到这里,或许你会受连累。”
这是她的心还悬在半空中的原因。
宁景徽可能会搜查那些知府的同党,说不定就会搜到这里。如果在这里搜到她,她一样说不清楚。
时阑低头看她:“你……唉,你啊……”拿起杜小曼滑落在椅背上的毯子,重新将她裹住,“有些事,没必要太逞强。”
杜小曼不能苟同,她并没有逞强,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逞英雄。
她也站起身,打个呵欠:“谁愿意应对这些事啊,但是事情落到了头上,跑不掉,那就只能去应对。”
时阑看了她片刻,转身把炉上的药端起,倒进碗中:“喝了药早些睡吧,这个时辰,孤于姑娘应该早就歇下了,蒲先生也不会过来了。”
杜小曼点点头,时阑守着她喝完了药,杜小曼嗅嗅自己的袖子:“这种味道,真不好意思进被窝。”
时阑满脸赞同:“吾觉得是和一条穿了半年的袜子谈了一晚上的天。”
杜小曼抖了一下:“喂,还没到那么惨吧?”
时阑笑了一声,在香盘中点燃一盘线香,端着空药煲和药碗出门。
杜小曼熄灭灯烛,钻进被窝,虽然白天睡了很久,虽然浑身脏得难受,但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夜半,插牢的房门竟缓缓打开,一道黑影走到床前,注视杜小曼良久,轻轻把她丢开的薄被盖回她的身上。
杜小曼丝毫没有察觉到,“夜半影子帮你盖被子”这桩在恐怖灵异故事中排行颇高的事件正发生在她身上,兀自在梦里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