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不断敲打着园中小亭顶上的琉璃瓦,久违的哗哗雨声,听在亭中的韩冈和王韶耳中,就是一曲动听的歌谣。
从亭中向外望去,如同瀑布般的一道水帘挂于檐前,模糊了视线。看着雨势,仿佛要将七八个月来,积存起来的雨雪在一天之内全都还回来。
满园的竹林,原本在吹了一个春天的风沙中沾满了灰黄色的尘土,此时在雨水冲刷下,终于变得青翠欲滴起来。
从林中收回视线,王韶举起酒杯:“玉昆,这场雨下得可喜可贺啊!”
“何来之喜?”韩冈举杯相和,却叹了口气,“雨下迟了一个月,河北的田地已经来不及补种,流民还是少不了啊……”
这是韩冈此次进京后第二次拜访王韶,前一次只是匆匆一会,没有来得及多说。不过现在韩冈接手府界提点一职的大体事了,明曰拜贺天子生辰之后,就要离京返回治所,今天就趁着余暇再来拜访。
“不是说这个。”王韶摇摇头,“久旱逢甘霖,这场旱灾总算是过去了。怎么能说‘何来之喜’?”
韩冈一笑:“是韩冈失言了,能见到雨水,的确是可喜可贺。”
两人对饮而尽。
放下酒杯,王韶又道:“上书的那名监门官,怕是难逃重责。擅发和妄言二罪不论,单是诳言欺君就能让他编管远恶军州。”说着,王韶微微眯起了眼睛,“十曰不雨,乞斩于宣德门外……好大的赌注!”
韩冈在延和殿上的奏对,此时已经在高层中传开,王韶当然也听到了一些。郑侠以姓命相赌的言辞被韩冈轻巧的破去,乍听到时,基本上人人都认为是韩冈纵横之术了得,王韶也是一样这般想着。可现在雨水一下,情形一下反了过来。就连王韶也认为郑侠是事先算到会下雨,才敢如此说来。而天子则更是早就认定郑侠欺隐,现在甘霖一至,他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如此一来,令岳也算是渡过了这一关了。”王韶将酒杯放过来,让韩冈为他斟酒。
这几个月来,朝堂上虽然波涛汹涌,两党相争激烈。但王韶不趟浑水,他安然的做着他的枢密副使,只盯着军事方面的事。说起王安石来,口气如同一个看客。
韩冈知道王韶一直以来不怎么支持新法,对他现在的态度并不以为怪,笑道:“家岳身为宰相,要艹心的事太多。原本还以为能清闲起来,现在看来还是要继续烦心下去。”
王韶摇头笑道:“旱灾缓解;与北虏相度边界一事,又派了韩缜去了;市易务眼看着曾布要败;流民又有玉昆你来照管,令岳现在哪还有要烦心的事?”
“还有蝗灾。”韩冈补充道。
“今年地里又没有吃的,蝗虫再多也不用担心。”
韩冈摇着头:“其他州县不知道,不过白马县,最近补种了春麦,已经出苗了,经不起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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