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多少人,只是存在于纸面上的数字,而丢失的土地则是在地图和沙盘上是实打实的显眼。说实话,韩冈的意见若是传出去,反对者应当为数不少。
只是韩冈不会在土地和人口中间犹豫,到底该选择谁,对韩冈来说是不需要多考虑的。
而这对耶律乙辛也是有好处的,可以说他很乐意答应。
但在看见折干脸上变得轻松的表情后,他又冷笑着加上了一条,“另外,所有叛臣都得遣返,这件事没有商量。双方不得收留对方的叛臣、逃人,大宋和大辽曾经为此有过约定,既然尚父意欲和谈,就请先表示一下诚意吧。”
折干瞠目结舌,笑容在瞬间僵硬。
“并不一定需要新的勘界工作,只要愿意把人还回来。”
韩冈微微笑着,任何人都看不出平静的表情下所隐藏的急躁。
自从京城传来‘复幽云者王’这个消息后,韩冈就变得异常心急。
皇帝的心意莫测,让他升起了极重的危机感。
现在的皇帝性格扭曲那是不必说了。从天子到瘫子,落差太大,正常人能不发疯都可以算得上冷静了。赵顼甚至还保持住了他的政治智慧,但要说性格还能一如旧日,这样的幻想早就被现实打碎。
这个清醒的疯子当然是个危险分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要是真的发起疯来,纵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所有人的恶梦,
韩冈宁可让王安石气得跳脚,让妻子跟自己又闹脾气,也一定要写了那封信,不为别的,只希望王安石能够出手压制皇帝的异动。只要宰辅能与执掌政权的皇后合力,让今皇帝变成先皇帝,都是轻而易举。所以历代天子,只要正常一点,都会对交通后宫的朝臣十分警惕。
可王安石会与皇后合力吗?
根本不可能。
不论从人品性格,还是对清议的顾忌,王安石绝不会去与皇后让天子从此对政事闭嘴。
而韩冈有办法,他的另一个身份有足够的权威。不需要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能让皇帝就此远离政治。
但他需要回京城。
韩冈很想早点结束这一场战争,可他决不能在耶律乙辛的使者面前表现出来。
“要么归还降臣,要么武州就此归宋。除此之外,大宋不接受其他议和的条件。”他坚持着。
……………………
“韩冈是这么说的?!”
听到了使臣的回报,耶律乙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俘获掳掠的百姓换回去只是一件小事,用来交换被俘获的族人,更是能让耶律乙辛挽回一些人望。
可来自大宋的降臣完全不同。
如果把降臣都还回去,日后就不会再有宋官敢投降大辽。韩冈这是要让大辽从此再无信用可言。
人无信而不立……国呢?连几名降臣都保不住,大辽的脸面如何还能保得住?
可萧十三张口几次,却开不了腔。
那是留给日后的隐忧,而他们,现在就过不去了。
如果犹有余力,那么耶律乙辛完全可以假做离开河北前来河东,引诱宋军出攻南京道的各处要点,然后设法从河北打开突破口。
但现在,臣服于耶律乙辛的部众,人心都因为始终不顺利的战斗而逐渐离散。现在他急需的是结束战争。
除此以外,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耶律乙辛眼神渐渐狰狞起来。
“这一回,其实我并不是想与宋人开战。”他的话却轻和无比,却是在感叹。
“是宋人在陕西先动的手。种谔处心积虑,就等着这一回!”张孝杰厉声说道。
“不是宋人。”耶律乙辛摇头,“这两年,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
为了最终的目标,他几年来做了太多妥协了。
张孝杰忽的哑然,而萧十三精神一震:“尚父的意思是?”
“不从者杀。”耶律乙辛的声音有如一阵阴风吹过,他不信最后能有多少人还敢跟他硬到底。
耶律乙辛退缩了。
萧十三看得出来,不论找多少借口,耶律乙辛已经不愿再与宋人纠缠下去。
但萧十三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者取其易。
原本认为宋人可欺,所以从宋人那边下手。但现在软柿子变成了硬骨头,理所当然,自是要换个下手的对象。
这本就是契丹人该有的做法。
何须硬拼?
总算结束了。他庆幸不已的想着。
“韩冈的要求呢?张孝杰小心的问道。
“地可以不要。”耶律乙辛的话让萧十三和张孝杰脸色一变,“人,我一定要留下来。”
“人心比地皮更重要,韩冈能明白,我又如何会不明白!韩冈欺我,但我耶律乙辛,可不会受他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