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翟让和徐世鼽来说,现实问题就是如何救人,不是他们道德高尚,而是他们的利益和灾民的利益是一致的,大家都生在这个地方长在这个地方,混白道也好,做黑道也好,当官也好,耕田也好,都希望自己的家园更好,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好,没有人会疯狂到要亲手摧毁自己的家园,摧毁自己的生活。如今东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现实存在的希望,他们岂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李风云却对东都,对东都的豪门世家、贵族官僚不抱任何希望,所以他的态度很坚决,进攻,攻城拔寨,抢粮食,自己救自己,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殊死一搏?
徐世鼽不能再沉默了,李风云的话是自相矛盾的,嘴里说要救人,事实却是杀人,嘴里说为普罗大众谋利益,实际上却为他自己、为他所领导的鲁西南义军联盟谋利益。
“既然阿兄知道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黎民百姓,为何还要杀进中原,置奄奄一息的无辜生灵于死地?难道阿兄杀进中原,攻城拔寨,烧杀掳掠,不是杀人,而是救人吗?”徐世鼽愤然反驳,“阿兄杀进中原,不但摧毁了我们最后一丝希望,也把我们彻底推进了死亡深渊。”
李风云勃然变色,心中的阴霾霎时化作了乌云,对翟让、徐世鼽的顽冥不化恼怒不已,对攻击中原的策略亦产生了一丝动摇。
理解力的不同,观念上的差距,地域利益的争夺,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因素,让李风云和翟让、徐世鼽之间的矛盾、隔阂终于化作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这是李风云之前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当形势展到无可挽救之时,翟让就不得不造反,中原义军和鲁西南义军就不得不结盟,不得不携手作战,共谋展,然而,现实给了李风云迎头一击。
李风云强忍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翟让和徐世鼽等瓦岗人已没有退路。正如他们所说,这里即将成为修罗战场,无数生灵将在这场战争中灰飞烟灭,而为了活下去,唯有浴血奋战,唯有成为战场上的强者,但瓦岗人现在实力很弱,他们赖以成长壮大的家园正在遭到毁灭性破坏,一旦家园没有了,变成了废墟,一旦乡亲父老没有了,变成了累累白骨,他们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和水份,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死亡。
或许,这才是徐世鼽出现在定陶城下,并向自己难,不惜翻脸成仇的原因所在。
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我展壮大的基础,如果这一切都被你抢去了,我怎么办?
这个理由是成立的,但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虽然你翟让、徐世鼽在这一块是地头蛇,可以横着走,但我这条过江龙既然来了,那就对不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既然来了,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无功而返。”
李风云说到了“我们”,说到了鲁西南义军联盟,暗示了自己强大的实力,实力决定一切。
徐世鼽的眼里同样掠过一丝怒色,如果你非要把我们的家园变成废墟,那不死不休的仇怨就算结下了,“阿兄,杀人杀得太多,天怒人怨,会有报应的
李风云笑了起来,“未来不可预测,所以有些事不能妄下结论,等到有一天,你再回头看看,结论肯定不一样。”
“人已经化作了白骨,家园亦化作废墟,就算结论不一样了,又能如何?难道时光还能倒流,死去的人还能复活,毁去的家园还能重现?”
徐世鼽语气决绝,李风云的心亦渐渐冷却。
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如果做了,破了,一切也就不可挽回。立场不同,想法也就南辕北辙,矛盾和冲突也就不可避免。李风云和鲁西南义军联盟进军中原,在齐人看来,这是难得的展机遇,而在中原人看来,这是乘火打劫,是落井下石,是置人于死地,是不可原谅的暴行。
“阿兄,止步于此,一切都好商量。”
徐世鼽终于表明来意。
李风云冷笑,“大郎,明日,某将攻打定陶。”